宠溺在怀(11)

段琦靠在架子上，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你想象，架子是一堵墙，墙的另一边，是你梦寐以求的东西，最佳新人奖的奖杯，你想要得到它，必须不停的挖，原地挖，脚跟着手走。”林湛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
段琦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一面墙。对面是奖杯，自己想得到它，不停的挖。
手，不自觉的就动了起来。

林湛觉得，段琦挺有天分的。很多人，就算他解释一千遍也不明白，怎么去想象出完全不存在的东西，段琦却是一点就透。
再一次开机，两人的攀爬，就变得很有默契。林湛爬到最高处，依旧假设有个飞行器坐进去，拉动操作杆，沿着威亚轨迹滑下来，他向下面看，那么多星际警察都抓不到他，戏谑嘲笑的表情忽然转而惊恐，他迅速下落，靠近一手拍上印有黄色标志架子的段琦。

钱珀在下面吹哨子，因为林湛是从段琦背后靠近的，段琦看不见，他用哨子做引导，哨子响了，段琦的手滑离架子，两脚自然顺着身体的重量掉落，威亚钢丝拉住他的腰背，林湛的臂弯随之而来，抱起他的腰，两人缓缓下降。
一瞬间，段琦的脑海里，涌入了一股子滔天巨浪。

无数画面翻滚在巨浪当中，香橙大酒店的宴会厅，林湛忽然拥抱他，演员公寓里，林湛扑倒在他身上，林湛说是演戏，可林湛透过身体传递给他的，是深深的感情。
更衣室里，林湛毫无防备的换衣服，浑身□□的，站在他的面前。
那古铜色的紧致皮肤，像是一块燃烧的罂粟香料，无色无味的尘埃混入空气，引诱一个藏得很深的同性恋。

他是个同性恋。

越发的迷恋，无法的自拔，林湛的臂弯里，段琦浑身发烫，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好在有动作捕捉线的掩饰，他的脸红，并没有很明显。
“枪。”他听见林湛很短促小声的说话。
“嗯？”
“枪……拔枪。”林湛说的很急。

段琦没反应过来，就听钱珀在下面拿着大喇叭大喊，“咔咔咔咔咔！段琦，你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在演英雄救美爱情片吗，抱起来不撒手了是不是！枪……枪……枪哪去了？”

段琦猛地回到现实里，林湛已经放手，两个人吊着威亚悬在半空中。
“对……对不起……”段琦想找个缝隙钻进去。
“刚想什么呢！”钱珀指挥特技组，“回原位，重拍！”
林湛又被连累重拍一次。

这一次，两人很自然的完成了一系列动作，宫洋举起□□，指向康德，康德踢掉□□，用绳子绑住挣扎的宫洋。当然，□□，绳子，都是虚拟想象的。
林湛捂住胸口，把宫洋放在平台上，坐上飞行器离开。
合成后的影像，十分的完美，林湛的表情变化细致自然，从戏谑到恐惧，再到赶得及抱住宫洋的长舒一口气，然后是面对宫洋举枪时的惊讶，中弹的痛苦，一闪而逝的犹豫，制住宫洋把他绑起来的凶狠，以及最终下定决心，把宫洋送回安全的地方。
段琦的面部表情不多，这时候的他，还是个正义感爆棚的小警察，全场表情都是不服输，一定要抓怪盗康德归案的倔强与坚持。

对手戏结束，林湛吊了整整一个下午，已经预感到自己背后一片青紫。
“直接上第三个镜头，全拍完后再吃饭！”钱珀说。
就知道会这样。
林湛想着第三场戏，也没多少台词，这是康德救了宫洋第二次，宫洋执行卧底任务，被怕死的队友出卖，面临着被恐怖组织残杀的危险，而正巧康德在偷盗恐怖组织的新式军火，顺手救了宫洋。
这是一场追逐戏，追逐者星际恐怖组织的所有人，都是CG合成的，被追逐者只有他与宫洋，两个真人。两人要在虚拟的枪林弹雨里疯狂的跑，依靠怪盗的各种假想道具，突出重围，怪盗把宫洋带到安全的地方，宫洋却又一次用随身携带的断刀，刺伤了康德。

之后的剧情，是康德被捉，深陷牢狱，灵大小姐为了救康德，不得不答应嫁给自己不爱的星际联邦大总统。之后，为整部影片的最高潮段落，怪盗康德闯婚礼抢新娘的罗曼蒂克世纪之曲。
之于宫洋，怪盗被他捉住，却因为上位者一句话而无罪释放，他第一次，对自己坚持的法律，正义进行反思。

这场追逐戏的全程，在一个格子里拍，两个人在原地，利用传送带不停地跑，肢体语言必须极度夸张，想象身后的危险并进行躲避。
分镜里写的清楚明白，什么时候做什么动作，俯趴，扑倒，跳高……还有时不时出现的假想道具，连贯起来，挺像第九套全国广播体操。林湛跟江名然研究了一晚上的分镜稿，才把这些动作穿起来记住。

“能行吧？”林湛担心段琦。
段琦使劲点头。
“先试一遍。”林湛示意钱珀，开机器。

跑步机开始运转，镜头对着他们非常近，林湛拉上宫洋的手，脚下迈步，缠绕全身的动作捕捉线，随着他们的动作活动。
“放开我！我才不用你救！”宫洋想要挣开康德的手，却被拉得更紧。
“小警察，你不是要杀我吗？想要杀我，必须得活下去。”康德的动作不停，手上飞出一枚锁扣，说，“抓紧了！”

两人从悬崖的一端，跳到悬崖的另一端。
动作非常顺畅，段琦几乎是配合着他的节奏，从头到尾演下来。钱珀喊停后，说，“不行，重拍。”
林湛说，“我觉得挺好的，有几个动作，段琦没按着分镜做，直接跟我的节奏走，我觉得比分镜更自然。”

王风插句话，说，“林湛，拍2D电影，的确是可以。但3D电影不一样，设计动作，还把动作通通画成分镜，为的是限制你们的表演。有时候，表演必须屈从技术，去适应双轨云台的拍摄方式。两个摄像机模仿的人的双眼视觉，如果侦测角度不合适，很容易产生空间扭曲感，观众看着别扭。”

林湛不得不回到原位，重新拉上段琦的手。
段琦的手心，早就铺上一层细细的汗。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

刚刚，鬼使神差的，把动作做错了，是故意的。
总想着，林湛能多牵他一会儿。就算是演戏，多一会儿是一会儿。
“action！”钱珀指挥，摄像机就位，今天最后一场戏，圆满结束。







      第14章 第十四章
14

威亚吊久了，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
大清早，林湛趴在床上，苏则给他按摩，他手艺是家传的，据说他家上数十辈子，还是在宫廷里，专门伺候皇上的。林湛第一次听说的时候，反映特别剧烈，伺候皇上，那不是太监吗？太监难道有后代吗？

“湛哥，今天你跟高琴姐的戏，有两场，在1号棚。段琦在2号棚，有一场跟群众演员的戏。”苏则说。
“高琴？”
“恩，刚刚入住。”

林湛换衬衣牛仔裤，到对门敲了敲。
段琦的助理艾塔，打开门，见是林湛，立刻诚惶诚恐的把一身胖肉，从门里挤出来，说，“棋子出去跑步了，每天早晨定点跑，跑一个小时，应该快回来了。”
旁边是女主角的公寓，从前是范颖，如今换了新主人。

“琴姐？在吗？”高琴比林湛大五岁，林湛称呼她姐。
“林湛？”
“方便我们进去坐坐吗？”林湛扬了扬手里的红酒，是从冰箱里找的。
“进来吧。”高琴打开门。

两人坐在客厅。
“琴姐，你怎么也接这种花瓶角色？”林湛问。
“花瓶？这不像你说的话。我反倒觉得，这角色挺好。试镜时定的女主是我，听说你选了这个剧，我还挺高兴的，结果范颖空降，顶了我的位置。”

深色的口红，衬着高琴略有憔悴的脸。
高琴喝一口咖啡，继续说，“当我还是个三流演员的时候，以为拿了影后的头衔，以后就能通过实力，演自己想演的角色。只是没想到，索菲高层一句话，还是直接通知我走人。真他妈混蛋！我竟然还陷在这么个圈子里无法自拔，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你不是回来了吗？”林湛没想到，选角还有这么一出。
高琴说，“不是你演男主，十匹马拉我，我也不回来。再次合作，我很期待。”
“哈哈，跟琴姐飙戏，乃人生一大乐事。”林湛张望挂在墙上的照片，说，“谢悦回国了，你知道吗？”
高琴眼里不屑说，“难怪没见着名然，去陪他小妹妹逛街，把你给抛弃了？”
“是呀！重色轻友的家伙。”

两人到了1号棚，钱珀跑过来，说“CG背景材质出了点出了问题，王风在处理，我们先拍明天的重头戏，换衣服吧。”

“钱导还真是老样子，一上来给人最难的一场。”高琴摇摇手，“人家剧组都是从简单到复杂，循序渐进，缓缓磨合，哪有一上来，就演的这么刺激的！”
高琴一个人先去换，林湛与段琦坐在门口。

地上，是钱珀忘记拿走的分镜稿。这一场，是整部电影的重中之重，康德化妆成护卫队，潜入星际联邦总统的婚礼现场，在众目睽睽之下，劫持了新娘，并在大总统弟弟的帮助下，逃之夭夭。
大总统不是人类，是CG建模，所以这场戏的新娘，也就是高琴，自始至终都要假想出一个结婚对象，挎着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人，走过红毯，喝交杯酒，交换戒指，诵读婚姻誓词，然后甩开他的手，跟随林湛逃跑。

林湛一连窜的救人动作，也要想象周围有一群外星护卫，与他互动，他要躲避武器，并且非常艰难的打开一条通路，把深爱的女子带走。
段琦饰演的宫洋，仅仅是在这场戏的结尾处出现，他指挥护卫队阻拦，却被康德的爆破突围，优秀的星际警官，再一次输给了怪盗康德。

这场戏过后，宫洋担任护卫队队长，由于让康德混了进来，是严重的失职。大总统被带了绿帽子，非常气愤，自然而然的把所有罪责推给了宫洋，以私通怪盗破坏星际秩序的罪名，把宫洋关进监狱。

进了监狱的宫洋，从垂死的狱友口中，知道了星际联邦的秘密，卧底任务里，曾经背叛他的队友，竟然受命警察总部，因为他是警察总长的私生子，它的存在是警察总长的污点。这个秘密从电影最开始，作为一条暗线，一直在这里被揭出，导致了宫洋在电影结尾的悲壮结局。

所有人准备好后，段琦远离平台，退出摄像机的摄录范围，只见高琴从平台的角落缓缓走来，双臂微微抬着，似乎挎着一个人的胳膊，低着头，细长的睫毛垂拉下，明亮的眼睛里含着泪光，不情愿的情绪，被逼迫的屈辱，让看着的人，心里忽闪悸动伤怀。

一步，两步，三步，很明显，她的步子很犹豫，不想再跨出下一步，似乎是被那手臂带着，不得不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终于，她立在台子的中央，开始了结婚仪式，她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泪水，沿着脸颊，滴落到平台的地板上。

到她念誓词的那一刻，她的眼睛忽然睁大，睫毛颤动着，那双眼睛会说话，镜头以眼睛为通路，看穿她的内心，不甘心，不甘心，谁能来救救她！
林湛的入场，依旧是利落干脆的动作，幅度十分夸张。与CG背景以及道具合成之前，旁人根本看不懂，只看到一个人对着空气来回跳跃翻腾，只有林湛自己，知道自己在演着什么。

五彩斑斓的连接线，把整个平台铺满，舞台中央，怪盗康德拔出□□，扔在地上，然后深情款款的走向了灵小姐，做了一个绅士般的邀请，“灵达小姐，你愿意，与我一起离开，浪迹天涯，一生一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