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是谁？(3)

      周槿开心地接了过去，“谢谢，”他边吃边递给许望，“你也吃啊。”
      许望拿起手中切剩下的梨，晃了晃，“我先把这个解决掉。”
      俩人相视一笑，各自吃着手中的梨，没一会儿就都消灭掉了。
      吃完东西的周槿有些懒散，此时随意地瘫坐在床上，看着许望起了个话头：
      “那你和我说说以前的事呗，看我能想起来不。”
      “嗯...”许望错开周槿看着他的眼神，望着窗外。
      窗外的树开得很茂盛，阳光穿过枝叶投射的阴影，绰绰约约打在窗台上，此时此景，像极了珍藏在许望记忆中的无数场景。
      在那间共同待过的教室里，同样温暖的阳光下，那个十六岁的许望，总是会在老师转过身写板书的时候，悄悄扭过头看着趴在桌上睡觉的周槿；
      会在老师随堂走动快到他们这桌时，用胳膊肘碰碰身边偷偷画画的周槿；
      会在下课后暗暗等待周槿离开座位，从他身边经过时的那句：“借过一下。”
      ......
      那间教室承载了十六岁许望的所有甜蜜与酸涩，而这些从前的周槿不知道，现在的周槿依然不知道。


【6】见林医生的弟弟

      窗外小鸟扑棱翅膀的声音唤醒了陷入回忆的许望，他回过神，缓缓开口说：
      “我们当初一进班就被老师安排成了同桌，你那个时候和我一样高，性格也很开朗，身边有很多朋友，我...我的性格比较内向，和你没有什么太多交流...”
      许望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往事，大部分是周槿做过的事，很少有他们一同参与的故事。
      虽然周槿全都不记得了，但他仍然是一个很有耐心的听众，而且他似乎对许望视角中的自己很好奇，好像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似的。
      许望说到当初他们一样高，现在周槿虽然瘦了些，但依旧比许望要高一点，许望开玩笑的说，“你转学后那几年都吃什么了，再一见面就比我高那么多。”
      说到转学，许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再开口时说话就有些含糊，“咱们同班不到半年，寒假还没到你就转学走了...”
      “嗯，”周槿也若有所思的搭话，“这个我哥也和我说了，当时我爸临时外派到国外，所以我们一家也跟着出国走了。”
      许望看着周槿，说话有些吞吞吐吐，“其实在你转学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
      周槿一脸好奇，“什么事？”
      “就在你转学的前几天，下了一场很罕见的暴雪，全校提前放学，我们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那时......”
      许望的话还没说完，房门就被敲响了。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俊朗男人，相貌看着很年轻，面容很是沉静，带着一副细边圆框眼镜，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和一支笔，走过来时看到许望，一闪而过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审视。
      被打断话的许望站起身，还没等他询问周槿这是哪位医生，刚还安静倾听的人此时突然就来了精神，“林医生，你今天比昨天晚来了三十分钟，你干嘛去了？”
      林医生？
      许望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原来他就是周槿口中一直念着的林医生，他一直以为是位古板严肃的中年医生，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
      林医生抬起一根手指支了下眼镜，对着周槿说话时的语气十分熟稔，“405病房的病人有些突发状况，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周槿显然对林医生说的病人也很熟悉，“405那家是不是又闹着换药啊，真是能折腾。”然后又有些自得地笑着，“林医生，是不是像我这样听话的病人很少见啊？“
      “像你这么爱说话的病人，倒是很少见。”林医生没有顺着周槿的话说。
      周槿用鼻子哼了一声以示不满，“什么啊，我还不够听话吗，你看我什么都听你的，谨遵医嘱，绝不反抗。”
说着又换上可怜巴巴的表情看着林医生，语气中还有些撒娇的意味，“所以林大医生，林大好人，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回家啊——”
      林医生不为所动，扭头看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许望，迟疑地问道：“这位是...？”
      许望立刻上前对着林医生伸出右手，看着林医生的眼睛，礼貌地说，“你好林医生，我是周槿的...高中同学。”
      “你好。”
      林医生也伸出右手回握住许望，因为身高的优势，和许望对视时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你和周槿看起来关系不错？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我...”许望忽然觉得林医生的手握得有些紧，“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周槿的近况，所以现在才来看望他。“
      “哦，这样啊，那还真是巧，周槿一醒你就来了。”林医生优雅地笑了笑，随即便松开了手，往前迈步走了一下，错开了许望的身影，来到周槿的病床前开始例行的身体检查。
      许望被隔绝在他们身后，看着俊逸的林医生弯下腰，神色温柔地望着周槿，而周槿也微仰起头，脸上始终挂着笑，一脸自在地和林医生说着话。
      许望恍恍惚惚觉得，他们二人好像无形中围成了一层光圈，圈里的他们和谐而安然，不受任何打扰，圈外的他被困在原地，徒然地欣赏着他们喜悦，却不能动，不能说。
      窗外依旧是茂盛的大树，绰约的阳光，窗内的人却都不再是当年的人了。


【7】爱吃苹果的哥哥

      许望匆忙地对周槿告了别，逃似的离开了那个圈。
      许望一直都是一个“逃避型”人格的人，每当遇到让他不知所措的事，他就会自主的选择暂时逃避，用另外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以此来治愈自己的心情。这么多年每逢遇到让他很难过的事情，无一例外都是这么做的，可以说是百试不爽。
      所以，从医院出来无所事事的许望，选择去逛超市，购买一些食材为自己做一顿饭。
      许望觉得，如果一个人连美味的食物都失去兴趣的话，那他的人生就真的没有任何乐趣了。
      所幸，许望还一直保持着这份兴趣。
      此时还是工作日，而且不过下午四点钟，所以超市的人并不多，许望推着购物车，一边随意地逛着，一边在心里想着该买什么东西回去。
      好像冰箱里的没什么青菜了，该买点回去。
      水果什么的也没多少了，买点苹果...嗯...还是买梨呢？
      晚上吃点什么呢？熬点玉米排骨汤应该不错...
      许望仍在出神地想着，浑然没发现推着的购物车快要撞在一旁的置物架上了，这时一只很有力量的手臂从一旁伸了过来，拉住了许望的那辆购物车。
      “小心点，记得看路。”是周柏的声音。
      许望一边扶正购物车，一边打招呼，神情很是惊讶，“周大哥，你怎么也在超市？”
      “怎么？”周柏穿着一身灰色的运动装，头发像是刚洗过，此时有些蓬松，让他整个人显得很有活力，“我就不能逛超市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望笑了笑，他觉得这样状态下的周柏让他不再那么紧张，说话也随意了一些，“就是有点意外会在这碰到你，你这是工作忙完了？”
      许望从周槿口中了解到周柏是一位摄影师，平时总跟着团队外出拍片子，一出去就是好几个星期，所以一直以为周柏不会太做居家的事情，比如——逛超市。
      “嗯，刚帮朋友拍了一套小片子，闲着没事儿就来买点东西，你呢，怎么有空来超市？”
      周柏也推着一辆购物车，此时和许望并排走着，神态很是自在惬意。
      “我刚从周槿那回来，顺便买点东西回家。”许望如实说了。
      “嗯，是吗？”俩人正好走到牛奶区域，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小槿那小子怎么样，还老实吧？”
      许望一边找常喝的牌子，一边应道：“他挺好的，我走的时候正好林医生在给他做检查，看着没什么大问题。”
      “嗯。”周柏用眼睛扫了一圈货柜，从一个角落里拿出一盒牛奶，随意地递给许望看，“这个牌子的牛奶挺好喝，你尝过吗？”
      许望很惊喜地接了过去，“你也喝这个牌子啊，真巧，这个老牌子每次都要找半天呢——”
      周柏又拿了一盒放在自己的车里，笑着说，“是啊，好巧，我也喜欢它。”
      许望喜滋滋地又多拿了一盒，然后和周柏继续向前面的水果区走去。
      看着琳琅满目的水果，许望突然想起周槿的事情，他抬头去看周柏，见他正在仔细地挑选苹果，于是凑过去问：“周大哥，你喜欢吃苹果啊？”
      周柏没有抬头，继续耐心地挑选着，“嗯。”
      许望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周槿他除了失忆，还有什么变化吗？”
      周柏还是停下了，直起身子看着趴在购物车前仰头看他的许望，“你想问什么？”
      “就是，他的喜好和以前有变化吗？比如他以前明明很喜欢吃苹果，现在却喜欢吃梨，我，我觉得有点奇怪。”
      许望是真的疑惑，口味这种东西也会说变就变吗？
      周柏的回答有些含糊，“可能吧，这也说不好，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哦。”许望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多余，问了也是白问。
      周柏拿起一个圆润的苹果，颠了两下，语气很是平常，“这里的苹果还不错，你要来点吗？”
      许望摆摆手，“不了，我拿点梨好了。”
      他这两天嗓子不太舒服，正好可以泡点梨水来喝，于是推着车子绕过周柏，往前面放梨的区域走去。
      周柏独自站在原地，大拇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手中的苹果，半晌又将它放回原位，默不作声地推车离开了，没有拿走一颗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