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斐这段日子被人迫害已如惊弓之鸟,如今看到是秦翼的姐姐才略略宽心,女人的脚步很急,拎在方斐手中塑料袋的声音很是吵闹。
“秦姐姐,秦三不吃东西为什么让我去劝?他那么大的人还在矫情什么,是不合胃口吗?”
傍晚的新发镇十分热闹,路上三三两两都是行人,秦兰热情地与人打着招呼,脚下却一刻未停,直到将方斐拉近单元推上步梯,才小声说道:“秦翼为了和你爸在一起已经不吃不喝好几天了,他不听我们的话,你爸也不来劝一句,再这样下去肯定要出大事。”
方斐拉住楼梯扶手拒绝上楼:“他不吃饭不怨我爸,更与我无关,再说我去了他就能吃饭?秦姐姐你还是另想办法吧。”
“他现在把你当儿子,你去劝他肯定能听。”
“啊?”方斐一时无语,怔愣间被女人三下两下推上了楼,新发镇上高档的玩意儿不多,秦翼独居的地方倒装了指纹锁,秦兰在锁上一搭手指,常年做活计的女人力大,一把便将方斐塞进了屋子。
门一关,就像进了笼子,即便不愿,方斐也只能长长叹了口气。
环顾客厅,布置得倒是清雅干净,与秦三混不吝的性格极有反差。塑料袋晃了晃,方斐垂在身侧的手抓了把裤子,他看着面有希冀的秦兰,轻声道:“那我试试?”
“试试,要是成功了姐请你吃饭。”
方斐拍了拍紧闭的卧室门,丢下一句:“不用请吃饭,让你弟弟离我爸远点就行。”
听说方斐来了,秦三开门前特意换了身西服,拢了把头发,凹陷的脸颊漾起笑容,亲切备至地叫了声:“小斐。”
方斐没什么好脸色,贴着墙小声说着最恶毒的话:“网上说不喝水不吃东西五天就会死,所以你肯定偷吃了。”
秦三一乐,干瘪的嘴唇上扯开了一条血口子:“但部分体质强健的人能延长至十天,我在网上也查过了。”
“你配不上我爸。”
“谁都配不上你爸,但他身边总要有个人。”秦三先一步截住正要反驳的方斐,“你可别说他有张老师啊,他俩压根就没在一起过,再说张老师那个人多无趣啊,整天沉着一张脸,他要是和你爸在一起,你爸不得天天被罚做数学题呀?”
方斐的好像被一镖刺中了胸口,他的气势顿然矮了一截,手里拎着的塑料袋都不敢响了:“也没那么夸张吧,张老师……其实还行。”
“还行?”秦三扯着嘶哑的嗓子,“以前在学校时他对你有过好脸儿吗?没罚过你做题吗?上课扔没扔过你粉笔?去网吧抓过你上网吧?”
方斐摇了一下头:“没扔过我粉笔,但抓过我早恋。”
“是了,你说和这种人在一起能有什么意思?缺爹?还是少老师管教?”
方斐垮了脸,他第一次觉得秦三的话竟然也有在理的,不过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说一句公道话:“张旭尧其实也有不错的地方。”
“不错在哪里?”
斜阳的余韵似乎又映在了方斐的脸上,他悄声说:“对我好。”
“对你好能有什么用……对你好?”秦三蓦地拔高声音,“怎么,他这是还想当你后爹?”
秦三迅速起身从床垫下拿出几块巧克力塞入方斐的塑料口袋:“拿去吃,我对你也好。”
“还有其他吃的吗?”方斐看着巧克力问。
秦三鬼鬼祟祟地又摸出几块水果糖,方斐撑开袋子,全都收入囊中,然后说:“秦三,希望你能再坚持十天,加油。”
说完,他转身拉开门走出了房间,秦三反应了一会儿,才自言自语:“再撑十天,这是希望我饿死?”
———
方斐没帮上忙,秦兰也懒得送人,他一个人下了楼,展目一望,竟然看到了张旭尧的车。
车子落着车窗,搭出一只夹烟的手,手背青筋凸起,手指修长,虎口有茧子,看着凶残。
这只手搂过方斐的腰,钳过他的下颌,也曾经一次次递来做题的笔,方斐喜欢过,也讨厌过,熟悉到一见便心头一乱。
慢慢蹭了过去,方斐缓缓沉腰问车里的人:“张老师在等人?”
目光向车内一探,他看见拿在男人手中的电话,屏幕上显示着定位地图,上面红色的圆点已与汽车的标识重叠在了一起。
“那个圆点是我?”方斐问。
男人用拇指弹了弹烟蒂,“嗯”了一声:“是你。”
“所以你在等我?”
附近有糕点店,现下似乎有新鲜出炉的甜品,厚重的味道压了过来,与方斐微扬的声音绕在一起,甜腻极了。
男人衔了烟,眼中泛起淡淡的笑意:“不介意我监控你的位置?”
方斐从车窗探进手极其自然地去整理男人的领口:“要是不这样,我不知道已经死几次了。”
拉好衣领,方斐收手,却被人轻握了腕子,粗粝的手指在白腻的腕口揉了一下, 掠过掌心,捏了捏指尖。
空气中甜腻的味道沁入皮肤,方斐的心像被羽毛轻轻刮过。
他搓着自己的指尖儿轻声问人:“以后等我安全了,可以不监控了吗?”
“嗯?”很反常的,男人的回应有些迟缓,他从方斐的眉眼缓慢地看到嘴唇,目光逐渐暗沉,“你说什么?”
不知为何,方斐觉得早已落山的夕阳好像又映在了脸上,他极不自然地又重复了问话,这回得到了男人言简意赅的回答:“等你乖了。” 灭了烟,他向副驾瞥了一眼,“上车。”
———
车子滑行出去很久,方斐才想起来说:“张旭尧,我是要回家的。”
在属于新发镇管辖之内的最后一个红绿灯前,张旭尧打了右转向的车灯,他看了一眼倒车镜,回答得简单粗暴 :“下周再回家。”
“那我们现在去哪?”
这次连简单的回复都没有了,车子越开越快,已至城郊,路上的落叶无人清理,车轮卷碾枯叶,耳边是一片破碎的声音。
路过一处树枝丰茂之地,车子骤然减速停了下来。
方斐突然有点害怕,抱紧塑料袋儿,轻声叫了张旭尧的名字。
下一刻,吐出名字的嘴唇压上一指,重重一捻:“方斐。”张旭尧摘了安全带深凝青年,“过来吻我。”
如同被无形的韧丝缠住,方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唇上的手指还在轻揉慢捻,微微的痛意是他如今所有的知觉。
“过来。”男人轻声又催。
傍晚暗淡的光线中,那双漆黑的眸子像深渊一般引人沦陷,方斐空白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交错回响:过来吻我。
忘记了画在车窗上的圆圈,也忘记了静默三天的手机,方斐被那个声音蛊惑,失神地摘去安全带,倾身靠了过去。
目光与呼吸都交缠在一起时,压在唇上的手指落在了方斐的后颈上。
攀着张旭尧的肩膀,方斐轻轻吻了吻男人的唇。
唇很凉,也不柔软。
方斐微微皱眉,又吻了一下。
之后便是第二下、第三下,从唇角到唇峰,直到那唇染上与自己同等的温度,水润柔软,才停了下来。
“吻得深一点。”有人又提出要求。
方斐有些犯难地望向那双藏着深欲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压在后颈上的手指轻柔发丝:“想要你的包吗?”
方斐目露疑惑,却在下一刻看到了车子后座上放着的祖宗包。
他有些开心,眸光一亮,讨好地说道:“想要。”
后颈上的力道一压,方斐再次撞到男人的唇上,他听到贴着唇的沉语:“那吻深一点。”
柔软一点一点探进,紧张得不敢乱动,男人似乎笑了一下,将人向怀里一拢,反客为主,深吻了过去。
与想象的不同,这个吻虽然强势不容拒绝,却没持续太久。张旭尧钳着方斐的下颌拉开两人的距离,压着沙哑的嗓音说:“去后座看看你的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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