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霁的农具彻底搬家到了符苏的花园里,他全身喷过花露水提着锄头和竹篮去菜地的时候,符苏也会跟着,泥土上留下两个人交错的脚印,符苏会自觉地在田埂旁停下步伐,也不在意裤子,就那么在地上坐下。
看远处群山,看对面人家,看飞到他身上来的蝴蝶或是昆虫。
等汪霁浇好地,摘下满满一竹篮的蔬菜,也会顺手递给他一根刚摘下来的黄瓜,没有水,符苏不讲究的在衣服上擦擦,一人叼着半根黄瓜往家里走的时候,天边往往会泛起整片的火烧云。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睡前,以往白天凑到一起,到了夜晚总要回家,现在睡前这点时间都在一块儿,刚开始两个人还会一起打游戏看电影,到后来游戏通关了,看电影总是看到烂片也烦了。
汪霁洗完澡捧着手机说:“我要全神贯注玩手机了,你别打扰我。”
符苏不和他计较,挑了挑眉也从卧室床头拿了没看完的书出来,握在手里翻开:“我也全身心投入地看书了,你也别打扰我。”
两个人各占半边沙发不说话,用不了多长时间,汪霁玩着玩着手机就要倾身过去:“你看看这个,长乐冰饭……”
符苏也就放下书:“看起来好甜,居然还有葡萄干。”
“不喜欢葡萄干可以不放,自己做能不那么甜,我看看材料,冰糯米,芋圆……你看一下。”
“你不是让我别打扰你?”
“你不是也让我别打扰你?”
“是你先找我说的话。”
“我找你你就要回?不是要看书,书怎么合上了,你就是这样全身心投入的?”
……
也有温馨的时候,符苏买回来了专业的打印设备,不敌暗房冲洗但也已经够用,两个在这深山里已然忘却日期的人会记好备忘录,每个礼拜天会一起把这个礼拜拍下来的照片打印出来,一张又一张,指尖交递传阅的好像不止是照片,也是他们平淡如水的光阴岁月。
Amanda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是个雨天。
上午烈日炎炎,到了中午天色渐渐暗沉下去,下午山里就下起了瓢泼的雨。
下雨待在家,两个人一起听着雨声看了部电影,带着点美食元素的爱情片,拍摄的时候大概是冬季,里面的主角常穿深色大衣配各种毛线帽和贝雷帽,在凉爽的暴雨天看反而觉得温暖,可最重要,里面拍到提拉米苏。
电影看完,汪霁打开手机,符苏在一旁看着他的表情由跃跃欲试到失望皱眉,没说话,起身进屋穿上一件薄外套。
“冷?”他从卧室出来,汪霁捧着手机看着他问。
“外面冷。”符苏说。
“外面?”
汪霁还疑惑,符苏走到他身前,突然摇了摇手里的车钥匙。
“干,干嘛?”汪霁坐在沙发上睁着眼,像是隐约猜到什么却又不敢相信。
符苏低头看着他露出点笑模样,突然转过身就往楼梯口走:“两分钟,追不上我就不带你了。”
他腿长,两步就已经迈出去。
“啊?”汪霁反应过来后几乎是从沙发上蹦起来,边笑边跑去卧室里换下睡衣睡裤,“你等等我!”
笑声清脆的像窗外的雨滴落到窗框上。
待他换好衣服抓着手机跑下楼,符苏撑着把伞站在院子里。
雨中的蔷薇花花开如瀑,迎着雨滴,花瓣散落了一地。
汪霁一头扎进风雨,还没等被风雨淋湿,就被符苏罩在了伞里。
他跑过后还微微喘着气,抬眼看着符苏,眼睛几乎比这院子里的蔷薇还要明亮几分:“不带我?”
指节微微用力,停在旁边的车被解锁,亮起一瞬的车灯,符苏在这场大雨中浅浅地笑:“带你。”
这种天气,山路盘旋在山与雾之间,路上没有别的车,只有他们。
汪霁压抑不住惊喜与兴奋,问:“你怎么知道的?”
雨刮器带走水痕,符苏目视着前方,侧脸俊朗如山峦:“电影看完就想吃了,片尾还没放完就拿起手机,是在搜食谱?结果发现食材要手指饼干和马斯卡彭,家里都没有,所以也不笑了,眉毛也皱上了。”
汪霁笑,拿手碰了碰自己的眉心:“我皱眉了吗?我自己都没感觉到。”
符苏说:“皱得可狠了,跟生气了似的,感觉今天要是不吃到嘴里晚上都睡不着。”
“夸张。”汪霁说他,他把头贴着车窗,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溅起细小的水花。
符苏是不是夸张倒是不清楚,但的的确确是他,让汪霁在莫名的突然的想吃一样东西的时候,哪怕风雨飘摇阻碍重重,也能够吃得到,让他感受到原来这种任性也能够被包容。
车外的天空被乌云盖住,天边不时响起隐隐的雷声轰鸣,暴雨淋湿万物,他们却在这急风骤雨的天地间肆意而安全地驰行,不明终点,但有归处。
在县城各个超市找全做提拉米苏要用的食材回到家后已经是傍晚,虽然有车有伞,两个人身上也都还是淋湿了些,回家后先轮流洗了热水澡。
符苏先洗好去厨房里做提拉米苏,蛋白和白砂糖放进盆里用打蛋器打发成霜,汪霁洗好澡从浴室出来,走到凉风阵阵的窗边擦干头发。
彼时两个人把家里所有的纱窗都打开,夏季带着雨雾的风远比恒温系统里吹出来的更凉快清爽。
风把窗帘吹得摇晃,汪霁站在窗边,偶有细小的雨珠溅落到他身上。
Amanda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打了过来。
看见来电显示汪霁有点意外,但还是接起,手上拿着毛巾,他按开免提:“Amanda?”
听见他的声音,Amanda在电话那边笑:“都不是同事了,就别这么叫了,叫我的名字吧。”
汪霁拿着手机沉吟半晌,一下子没能想起来,他从刚进公司起就开始跟着别人一起叫Amanda了。
共事快十年没记住对方的名字,他歉疚得没能开口,Amanda却像是明白了:“怎么,想不起来我叫什么了?”
汪霁刚要道歉。
她说:“林披云,我叫林披云。”
披云似有凌霄志,向日宁无捧日心。汪霁说:“这名字很衬你。”
Amanda笑了笑。
“你最近还好吗?”她问。
汪霁说:“挺好的,谢谢领导关心。”
Amanda像是被他噎了一下:“我已经不是你领导了。”
“前领导也是领导啊,不论辞没辞职我永远都心怀感激。”汪霁带着点玩笑的开口,他是真的感谢Amanda,在p7待了那么几年Amanda是真心希望他早点升p8,教了他很多东西,虽然汪霁有时不愿意那么去做,但也一直记着这一份心意。
沉默几秒,Amanda说:“我有个同学,最近自己在弄软件开发,底下的一个搞技术的不太行,就要上线发版了,一边改bug客户还一边加需求,现在时间紧任务重,他一时找不到靠谱的人来求我来了,让我帮个忙,我想来想去身边就只有你……你干吗?”
汪霁不想干,他开口就要回绝,却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响,他就又顿住了,十年共事,这是Amanda第一次在工作之外找他有事情。
犹豫几秒,他说:“不管是对谁,我第一次听见你这种询问式的语气,听得我都心虚了。我干,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吧,让你同学欠你个人情。”
Amanda笑起来:“行,我微信推给你。”
想挂掉电话之前,汪霁开口:“Amanda?”
“怎么了?都说了别叫我这个。”
汪霁说:“你往前走,走到大楼里面后右转,那里有一个自助售货机,里面有口香糖。”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我刚才听见打火机的声音了,我们那一层也就只有一个吸烟区。”而虽然现在是周六的傍晚,但他知道Amanda此刻不会待在家,一定会待在公司里。
Amanda心情烦躁时会狂吃口香糖,口香糖吃完了就会去抽烟,汪霁很早就观察到了,他是很细心的人,不论上司还是下属,每个人的小习惯他总是能体贴地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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