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帮同事带的。”解释完夏赊雨就后悔了,搞得他很介意对方的看法似的。
傅苔岑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从柜台上支起身体:“所以你和同事……”
“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可没想到与此同时傅苔岑自己接了自己的话:“关系不错。”
这一下就有点尴尬起来,夏赊雨暗忖自己为什么性子要这样急,显得非常自作多情。
傅苔岑好像看穿他的所思所想,先笑起来:“我想的哪种关系?”
这回夏赊雨直接拒绝回答,抓起药径直往车边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每次遇上傅苔岑他都没什么胜算,总是做些很拙劣的回应。
傅苔岑紧跟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腿长的缘故,他走得不紧不慢,却没有被夏赊雨甩开。
直到夏赊雨拉开驾驶位的车门,他肘搭上车沿:“你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嫌这样的否定程度还不够,夏赊雨又加重一遍,“我为什么要生气?”
这倒说的是实话。与其说他生傅苔岑的气,不如说他在生自己的气。
傅苔岑看着他,卧蚕微盈,笑意很明显,但停留在非常蛊人的程度上,并不带戏谑,也因此不会令人不适:“好,你没生气。那夏经理……方不方便载我一程?”
夏赊雨这才想起来,傅苔岑要去绘风,才会跟他在附近偶遇。既然目的地是同一个,不载他说不过去。
夏赊雨深吸一口气,偏了下头示意对方去副驾:“上车。”
都坐好之后,迟迟没有点火,夏赊雨侧首,发现傅苔岑也在看他。
“不走吗?”傅苔岑问。
简直是恶人先告状,夏赊雨提醒道:“你没系安全带。”
傅苔岑理所当然地撇撇嘴:“我不喜欢系,不舒服。”
“那你喜欢英年早逝?”
说完以后就觉得语气好像太冲,可傅苔岑笑了,反手去拽安全带:“我之前的助理要是有你一半说话的艺术,我恐怕都不会辞退她。”
就两公里的路,偏偏一路遇红灯。夏赊雨开得有点烦躁,又隐约觉得令他烦躁的似乎并不是交通信号灯,而是坐在副驾的这个人。
“你怎么不直接打车到绘风?”
“一出门就发现自己花粉过敏了。”傅苔岑回答,“所以就干脆打车到离绘风最近的药店。”他说着举起手里的眼药水示意,“这款对花粉过敏很有效,好像是个外国品牌。”
夏赊雨礼貌掠过一眼,随后又专心开车,将目光投向前方。
而傅苔岑可能确实是有些难受,点了眼药水之后就闭目养神,车里陡然安静下来,氛围就愈发显得微妙。夏赊雨干脆把电台打开,正在放听众点播的歌曲,听了几句,发现又是昨晚做便利贴游戏时听过的回春丹的《断气》。
那种闷热麻痒的感觉又回来抓肝挠心。这下夏赊雨真的感觉快要断气,他悄悄瞥一眼副驾,发现傅苔岑怡然自得,手指已经跟着旋律在打节拍,这时候想换台也不太好,只好装作认真驾驶。
过了一会,傅苔岑睁开眼:“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来绘风?”
夏赊雨当然想问。
“刚刚看你在休息。”
傅苔岑好像也无所谓他到底想不想,直接继续回答:“因为你说你下午要开例会。”
“……所以呢?”
“所以我觉得你可能需要我站台,比较好交差。”
何止是交差,简直是不要太给面子,都不敢想肖云峰会气成什么样儿。可是对于傅苔岑突如其来的好心,夏赊雨很难相信。
“真的就因为这个?”
傅苔岑懒洋洋地笑了一下:“假的。”
被戏弄了。夏赊雨觉得自己该生气的,但是侧过头看到傅苔岑的面孔,透过窗膜变成茶棕色的阳光投映在上面,五官都变得冷清深邃起来,就蛮奇怪的,他连这样简单坐着就叫人感觉荷尔蒙爆棚,夏赊雨根本没办法对着这样的长相生气。
“那是为什么?”
“你们刘总编说收了一支笔,让我去看看。”
“什么笔?”
“说是清中期的白玉诗文笔。”
“你懂这个?”
“懂点。会写点毛笔字。年代就算看不出来,顺不顺手还是能感觉得出来的。”
看傅苔岑签名的功底,显然不是只“写点”的水平。不过夏赊雨还是觉得,请他来看笔,多少有点奇怪。
“所以傅老师是为了看这支笔才来绘风?”
傅苔岑睁开眼,眼眶里还有点药水的残湿,显得瞳仁尤其柔亮狡黠:“也许吧。”
这个人的意识好像总在跳跃,如风似影难以捕捉,夏赊雨觉得跟傅苔岑聊天简直像一场意识流对话。
“什么叫也许?”
傅苔岑耸耸肩,坦然说:“也可能是因为你,也可能是因为笔,我不知道,你可以猜。”
停车时傅苔岑手机来电,其实路上就响了两回,只不过直到这一回,傅苔岑才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仍然不打算接。
倒也没刻意避着夏赊雨,最关键的是这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把最高档的智能手机用出了老人机的效果,字号调得贼大,屏幕上两个显眼大字想不看到都难——关鸿。
夏赊雨一见这个名字就没办法有好脾气:“他还好意思找你?”
“打电话不算,还发了消息来道歉。”
“他认了?”
“自然没有。他只说没有招待好,下次再约。”
夏赊雨气笑了:“他还想约呢……”
傅苔岑跟着下车,关上车门:“我觉得你说的对,夏经理……”
“什么?”
两个人并肩走着,过了旋转门,傅苔岑才笑着回答:“我决定以后减少这类没用的社交,多做一些有益身心的运动。”
发现这人真知道悔改,夏赊雨看向他:“比如说钓鱼?”
傅苔岑回看他:“比如说,来见你。”
把来赴他的约称为一种运动,怎么听怎么奇怪,但夏赊雨一时又琢磨不出究竟是哪里奇怪。
更何况,他分神在想别的事,他在想“以后”这两个字。
其实假如不必谈版权,他大概也不会再约傅苔岑。虽然这人长得是真不错,床上功夫也不赖,真要割舍会有点遗憾,但夏赊雨不是感情用事的那类人,没可能的就不必强求这种可能。
走到闸机边,电梯门打开,恰好碰到出来迎接的总编刘熠,后面还跟着夏赊雨的师父蒋辛华和同事郑小筝。
夏赊雨停下脚步,非常老练地承担起经理的职责,介绍双方。
“这是傅苔岑老师,刚刚恰好在外面碰到他。”夏赊雨又调转方向,“这位是我们刘熠刘总编,蒋辛华蒋编,和郑小筝郑经理。”
“叫我小郑就可以。”郑小筝活泼泼地招了招手,傅苔岑一一照顾到,微笑颔首致意。
刘熠笑着说:“我们小夏没让傅老师不高兴吧?听说年轻人办事挺锲而不舍的,有韧劲儿但没个章法,没叨扰吧?”
傅苔岑深深看了夏赊雨一眼,把人看得七上八下,才接过话风答了:“昨晚见面聊过,夏经理很有诚意,不过刘总编也知道我的……”他勾起唇角,“我比较挑。”
就是还没入眼的意思。又说的模棱两可,不知道在说人,还是在说价钱。
夏赊雨听了也有点起脾气,笑笑:“贵人事多嘛,好不容易和傅老师约上一面,还没熟络起来,很多事都没来得及深入聊,您想再了解了解,也可以理解。下午从组里选个能说会道的,再陪傅老师聊聊。”
关系撇得倒清。早上还踢走他的鞋,这会又用“您”来称呼,突然就变得“不熟”,也没“深入了解”了。
可傅苔岑不这么觉得。他觉得他还挺“深入”的。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