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展接过碗,满眼里都是种宠溺的味道,慢条斯理替他添满,“裴姨赈灾物资似的往这送,你喜欢吃我下次再煮。”语气温柔的要把人溺死。
宗忻心说:果然是他们谢家的东西啊!
“哎,秦局…”忽然意识到称呼不妥,宗忻立刻改口,“秦指导,据我所知,陆远二十年前曾经在公大待过几天,还和谢队同在一个班,他后面忽然离开的原因,难道就是上级安排他去周宴琛身边做卧底吗?”
“不是。”
秦展无论是外表还是状态,都给人无比松弛的感觉,明明是个普通人,官位也不是很显赫,就是有种掌握乾坤翻云覆雨的气势,和他坐在一起,心安。
不是整天徘徊在生死线上的人,对这种心安的感觉没有那么大的感触,但宗忻就是能感受到,他很清楚很明白,如果此时此刻身处战场,秦展让他去冲锋做炮灰,他毫不怀疑秦展有让他全身而退的能力。
有些人,一出场,就该是这部电视连续剧的主角,即使他作为配角出现,也依旧不会被主角遮住人物弧光。
秦展就是这样的人。
宗忻点点头,“那陆远的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
秦展说:“陆远的父母都是禁毒英雄,在他六岁的时候亲眼看着父母死在毒贩手里,是活活烧死的,他父亲为了不让他被发现,把他绑了用胶布封住嘴,塞进了高度仅有四十厘米的泡菜罐子,公安发现他的时候,他浑身都紫了,差点没救回来。父母所在部门的同事们轮流照顾他,但他不上学、偷枪、可以说行为非常恶劣,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有严重自闭倾向,每天都想着怎么找到毒贩替父母报仇,十岁的时候还偷偷藏在出警车后备箱,打死两名毒贩。后来,领导不忍心英模的孩子就这么废了,考虑到当时他的心态问题,决定让他跟着黑鹰去滇缅线,陆远算是黑鹰一手带出来的优秀卧底,我们公安厅在暗网楔入的一根钢钉,而他也不负众望,黑鹰暴露后,他迅速隐藏了自己,继续待在滇缅线持续打击大小毒品链犯罪,非常值得信任。”
父母被毒贩杀害……
或许是想起自己的遭遇和陆远很像,心中有所触动,宗忻目光微微闪动,神情怅然。
但他和陆远还是不太一样的,他一直以为父母是为了救自己才会死在那场天灾,在不知道真相以前,除了自责并没有其他什么情绪,陆远应该有着很深的仇恨和无力感,六岁的孩子什么都懂了,和他一个三岁懵懂无知的幼儿相比一定更加痛苦。
这种人,国仇家恨,死都不会和毒贩狼狈为奸。
“我知道了。”宗忻点点头,“到了六盘,我要怎么配合他?”
“他配合你和谢遇知。”秦展直白道,“这次行动,公安部直接派人全程指挥,以方尖的深入为突破口,绝对不放一条鱼漏网。”
宗忻想了想,问道:“如果行动过程中碰到危险,要不要终止……”
“我们的卧底都是硬骨头,云南基层禁毒警察尚且如此,何况是公安厅禁毒总队的人。”不等他问完,秦展就开口打断了他,“这场斗争必定会有所牺牲,是无法避免的,参与行动的人从一开始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实话跟你说,我手里现在握着四十二份遗书,写遗书的这些人,现在有的在边境线,有的在六盘,有的在缅北,还有在云南禁毒一线的,其中,有四十份遗书在法律上已经生效。”
言下之意,四十二人,目前仅有十二人还活着,这些人全是公安部选拔出来的优秀警员。
秦展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重起来:“而且,这次公安部已经做好牺牲掉方尖的觉悟。”
宗忻万万没想到,他们是真的要把谢遇知当做钓饵。
“所以,关键时刻,会以优先牺牲方尖来换取行动的顺利进行和其他人员的人身安全,是吗?”
他已经在尽量克制住自己的声音了,但音调还是有些发颤。
苏韫亭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
房间里安静无声。
秦展沉默片刻,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终于重新开口。
“你我都是人民警察,权衡利弊利益取舍,从警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决定。谢遇知私自离开京台公安局投奔暗网庄家周宴琛,明知道会牺牲,还是义无反顾去了,这是他的思想觉悟。别人眼里的谢遇知帅气多金,成绩优异,从小锦衣玉食没有吃过苦,就算想摘天上的星星,谢家都可以直接购买一支火箭升空,是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实际上,作为家里仅有的独苗,他从小就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不一样,钱多没有蒙蔽他的双眼,让他看不见这世界的破烂和恶,他用自己的方式去维护着他认为的正义,他很爱你,但这并不影响他选择自己所坚持的正义,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相信,真正相爱的人,连频率都是一致的,灵魂会共鸣。”
“到了六盘,联系陆远。”秦展将一枚黑色镜面耳钉放在宗忻面前,“这枚耳钉里嵌着非常隐蔽的通讯设备,陆远身上有一个,直线对接,窃听方便,陆远会倾尽一切配合你们。”
宗忻离开之前,秦展对他说了句重中之重托付的话。
“我让你去是有私心的,我不想让方尖牺牲。到时候,我和苏队也会有相应的行动,你要保证自己和谢遇知都活着。”
“——然后呢?”谢遇知见宗忻突然走神,忍不住皱了皱眉,“你什么时候和他对接上的?”
宗忻压根没打算隐瞒什么,坦白道:“刚进入六盘地界,信号接通的时候。”
“中间人是谁?”谢遇知追问道。
宗忻回他:“秦指导。”
谢遇知沉吟片刻,咬咬牙:“秦指导多管闲事。”
宗忻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他让你来,是为了阻止我吧?”谢遇知抬起头,微微眯了眯眼睛,“小花,我……”
“我不是来阻止你的。”宗忻定定地回看他,“我是来跟你一起发疯的。”
谢遇知有些诧异。
宗忻点点头,“要挑起矛盾让场面混乱起来,当然是……”
·
兰纳,客房。
光影随着太阳逐渐升高而倾斜,彩绘玻璃窗黄灰色块斑驳的打在滕纾德竹青实地的短打杉和侧脸上,画风逐渐诡谲起来。
阿昭抱着文件,穿过绚丽多彩的色块走到滕纾德面前,他回头,看向陆远,做最后的确认。
陆远微微点头,示意他把文件交给滕纾德。
阿昭缓缓将文件往桌面放去。
啪————
清脆的枪响震碎了空气,彩绘玻璃窗咔嚓掉下一块暗灰色玻璃,一束光从壁挂天使耳边射|进|来,整个大厅瞬间被照亮,所有哥特风色块都没有了存在感。
阿昭立刻收起文件,掏出枪迅速跑回陆远身边,警惕地观察周围。
滕纾德微微眯眼,不信任地盯着陆远,“小陆,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远冷笑一声,“滕叔,这句话难道不是应该我问你吗?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已经答应把暗网隐藏地址交给你了,你的人是不是太不上道儿?还是说,你准备卸磨杀驴?拿到东西后我对你来说就没价值了,想杀我灭口?”
“我滕纾德这点原则还是有的,既然答应放你们离开六盘,就不会出尔反尔!”滕纾德脸色铁青的站起来,对身后的保镖道,“你们几个,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保镖应声走了出去,下一秒却举着双手又缓缓退了回来。
两把黑色枪口分别抵着他们的眉心,白皙修长的手指勾着扳机,谢遇知站在光里,发梢微微泛着金黄的光泽,两瓣薄唇噙了抹坏笑,浑身透着邪魅疯批的气息。
“这俩人的命就给我的黑|五|星|开光吧,滕叔。”
滕纾德瞳孔突然放大:“你是……”话没说完,两个贴身保镖就在一声枪响后纷纷倒在了血泊里。
谢遇知抬起枪,吹吹枪口对向了滕纾德左侧心脏位置,微微眯眼,“做警察的时候,你在我手里死里逃生两次,没想到,在我投靠周宴琛之后,你竟然落在了我手里,这世上有些事真的很微妙。其实,我更想作为一名警察逮捕你,将你绳之以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黑|吃|黑,直接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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