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者愈不解,说者还愈起劲:“我是夸你,等你被我夸得脸红了,我就不说这个了吧。你吞吞吐吐是好,在我心里仅次于白轩逸。只是你的硬件条件太客观了让我直接就医。想起来就好笑,你当时怎么比我还怕,你那样子就像在想为什么没法把那玩意留在我手上然后你逃跑。我特别怕疼,疼就往上躲,我越躲你就越把我往下按。当然这个还要看后期能不能再磨合了。你又不好意思听了?‘小松鼠’干的事你还是要择优已阅一下,否则他以后背着你在哪里做狗,肚子里的崽子下了一窝又一窝你都不知道,走在大街上人家问你能下多少钱一个种啊你还一脸的懵呢。”
白湛卿听得手背上都现了青筋,可是居然没有掐得下去。他放了手然后在想,站起来走两步就可以拿到一捆带尖刺的绳子,车库的锤子能砸玻璃也能砸向何意羡的脑袋。
就在他选择工具的时候,何意羡说:“你不信啊?我能证明。”
白湛卿踢了他的肚子。何意羡也只是身体自护的本能弹了一下,接着那嘴又张了,想想就忍不住笑了:“你有点弯。”
白湛卿完全会不到那个污秽的意,以为何意羡的无耻只存在于浅表:“我不是同性恋。”
“哦,同性恋怎么了?”
“火会烧死。”
心理评估从未缺席过白湛卿的童年,开头(后面的都有去无回了)的几个医生说,从来就不该同意让他出院,他简直是个魔胎。白湛卿因此受洗过,每每按时与玛格丽特出门去望弥撒。玛格丽特成为基督徒只是爱屋及乌,溺爱白湛卿是因为别人弹琴再像何崇玉,也终究太腻,总是不灵,只有大儿子原版复刻,她连疯狂整容都是楚王细腰行为,为了何崇玉加入一个教会又算什么?但白湛卿即便是伪装,他也熟读圣经甚至成诵。他明确记得,基督教只是说异性恋者在婚姻之外的所有性行为都是罪。白湛卿这么回,是已经被何意羡烦到背弃了信仰。
何意羡说:“我说烧不死的。干男人都是男人中的男人,已经百炼成钢,我问你钢怎么烧?或者我给你出一个折中的方案。你觉得主会不会满足你所有的要求?比如你对天说你想要天上掉一个男人来干,主怎么没给你?是你不够虔诚吗?不对,我说你方式方法都错了。你应该就近先把你弟弟我干了,自己家里人看看怎么了,又不会少一块肉。然后再祈祷主宽恕你,还得让耶稣替你赎罪,记得罪加一等,同性恋加上乱伦。”
“我不是同性恋,我是素食主义者。”白湛卿没有关联地说。
“是的你是。真正极端的素食主义确实是真的等到果实自己坠落他才会去吃。我现在不就在地上了吗?”
白湛卿把他拖起来,扔到单人座的沙发上。何意羡被绑得像烤鸭店里倒挂的鸭子,但是在白湛卿问他你再说下去,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的时候,何意羡笑到疝气:“你急了,急什么?皇上不急,急死太监。太监虽然没有那玩意,但还是有脑筋。你怎么连脑筋也没有?男人一定要放轻松,否则没有魅力。”
白湛卿:“我让你不要再说了,你别开低级的玩笑了。到处都是刺耳的声音!这个世界和你一样肮脏而没有意义!”
何意羡就说:“为什么闭上嘴,我给社会造成什么危害了吗?你嫉妒我,你找不到男人我可找得到。”
“那你想让我怎么办?”
“你是男人你比我大你说我们怎么办就怎么办。”
白湛卿走过来走过去,关上了一整层楼房被风吹开的所有窗户。他回来时手里拿了一卷胶带纸。
封上那张嘴,世界清净了。白湛卿的精神里重新掖满了快乐的恶。
何意羡猜对了,白湛卿耳朵里的确塞着微型的变音装置,否则何意羡本人的声线早就碾压了他的知觉了,就会像他的窝囊人格一样充满了无能为力的挫折体验。
戴上它,何意羡正常说话会变得尖细,指甲划过黑板似得,与食肉动物犬齿摩擦人类头骨的声音是一样的。可是他现在的挣扎中发出的粗喘,像见到公马的母马一样嘶鸣,被机械扭曲之后的简谐波,水中塞壬一样甜美诱惑。杜鹃啼血就变成了求偶时的鸟叫。白湛卿对此不可描述,因为他从来没有在别人那里听过这个。他不自觉地去很用心地听,回过神时,手已向弟弟的小腿抚来。
何意羡一下子叫得更高了。白湛卿更想把他的骨灰一口吃了。可他恍然觉得这不符合他长久以来的美学。他的独有美学世人不懂,只有当一种美走向悲剧,它的美才从希腊式升华到了罗马式。白湛卿自认为是一个使徒,一个行者,传送一种天火,他把光明送到下面的世界。普罗米修斯送来了一种蓝色的火,而凡夫都还以为是魔鬼的舌。
让这具桃色的灵魂只有柔软的肉躯死去,并不很美,他现在更想把他的精神内部就和脏器的内里一样玫瑰花瓣一般转翻、抚平,暴露在日光和四月的微风里。这才是对白湛卿微缩的生命哲学的极致呈现,他心恰意恬想要入住在这间肉体墓穴。
这不是幻觉,不是他快烧着的头想出来的。白湛卿拿着剪刀,端着一根低矮的蜡烛照亮那些被剪刀裸露的部分。他把头扭过去不想看,但是更恶心的景象却无处不在。一刀剪开,先是大腿真实至极就如梦中地出现了,就像一节肥厚饱满的芦荟茎,尽管他的动作轻柔得几乎感觉不到,它还是颤抖着,里面那些透明却稠如稀膏状的液体像是都要提前流出来了。接着一剪,呲的一声,细腰肢就在他的手中灵动地鱼儿摆尾,银银亮亮几乎泛起珠光,子弹遍灼让它如汪满花的桃树三月云彩一样轻盈,粗粝的绳子勒出的痕迹有若铜丝一般的炽热。水多肉甜的屁股掰开时是否已经烫得惊人,如同热带雨林所有的蜗牛都在那甬道里爬过一样,又是否因为有人留下过不洁之物,将它抠挖出来有如剜掉一块水果中的烂斑,一切都是为了弟弟的健康着想。何意羡这时的低声呻吟已经变成了猫叫,垂樱弱枝乱颤。最后胸前剪出了两枚梅花般的洞,触即悦耳的小铃铛原来就在这里——可人生下来就有吮吸的欲望,他更想用舌头浸润了那片小小的神祗。白湛卿觉得自己拿的不是蜡烛而是蜡刀。蜡刀蘸蜡汁点画出图案,要在这匹绢布上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蜡染作品。
这让何意羡如同穿着犹太法典塔木德经发明的修道士服,这种道袍只在合欢时穿,把全身都包起来,中间剪一个小洞,就像小男孩的开裆裤。以这样保守的方式精子进入卵巢,使其受孕的同时尽最大可能节制不引发肉欲。
血全部涌向头顶,白湛卿感觉自己被绊倒了几次,但仍在继续奔跑。虽然自己受到了伤,但他认为弟弟更应该躺在一个有力的臂膀里,可是将人搂在了怀里的白湛卿,却感觉自己才凝敛成一颗鹅卵石,潜伏在何意羡身体里活水跳跃的涧底。白湛卿从背后抱着他月一样宁静地闭上了眼,仿佛要把整个头都塞进子宫里。他们的身体贴着,白湛卿觉得还不够紧,把手插进了何意羡衬衣的口袋里。这样好多了,几乎以为这就是爱的殿堂了。他的牙齿咬住了何意羡的侧颈,像喝多了的人一样沉醉有滋有味地惬意,又像饱食了母乳的婴孩,躺在乳房的旁边,他没有想象的强大,依然需要得到母亲的温度。弟弟的血真像春天里小树的汁液,他觉得现在这摆满珍馐美馔的筵席是能令众十二天使羡慕的场面。这快感可以致命,而不再能让他平静。他想自己的生命力无处施展,也想去吸吮着另一个人慢慢鼓胀起来的生命,他像一个发狂的祭司。
在他要把手插得更深的时候,另一只手上烛光不可避免地晃动着。照亮了何意羡的脸庞像个婴孩,纯洁又饱满,脖子上确是那一颗忽略不了的充满男子气概的喉结。紧接着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让他瞬间忘了所在何处。
杰克的主控权正在崩溃瓦解。松鼠和杰克不是抢身体,而是每个人格帮本体承担精神压力。此刻一个人格大声呼救另一个人格也会癫狂大叫了起来。烛台一如他们初见时翻倒在地,窗帘着了火,白湛卿扔去沙发布盖灭了它。光又没了,只剩下一房的风尘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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