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看了看手表,适时提醒陆康南:“陆总,您十五分钟以后有视频会,各分公司都等着月初汇报呢。”
秦悦借机立刻起身告辞,陆康南和周家扬把他送到电梯口,算是告个别。
初春,日光渐长,傍晚的阳光温柔旖旎地洒在宁海这座繁华都市上空,一派万物复苏之象,街道两旁,粉色的桃花次第开放,为城市披上了一层淡雅暧昧的彩色轻纱。
秦悦却感受不到半分春意,他眼神空洞无光的透过风挡玻璃注视着来往车流和行人。
他还开着那辆保时捷,明宇案一战成名后,他也算在律师界小有名气,那辆保时捷就不显得突兀和奢侈了。
他向锦粼苑的方向开去,“嘟嘟—嘟嘟——”车里的carplay提示音响起,是戴雯的来电。
“妈。”秦悦接通电话,开了免提。
“盛业那边的事情都结束了吗?”电话里,戴雯声音温和的问。
“结束了。”秦悦转向掉头,汇入晚高峰的车流中,看到沿路的公交站牌都有工人正加班加点地拆卸明宇集团的广告牌。
明宇集团从宁海市的明星企业一夜之间被钉在了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秦悦无声地冷笑了一下。
“儿子,盛业的案子你办得确实不错,连你爸爸都对你另眼相看了。他想给你办个庆功宴,我听你的助理说最近几天你行程都不满,你挑一天,源信的律师也都去参加。”戴雯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的骄傲,秦满江也有借机给儿子立威的意思。
秦悦兴致聊聊,面色平静的看着路况,声音低沉的说:“庆功就算了,没有你和我爸的教导,我不一定能胜诉,你们的功劳可是占了一大半呢。咱们源信卧虎藏龙,我这个时候太高调了也未必能让前辈们信服。以后有很多机会,我现在低调点儿反而更好。”
秦悦的改变仿佛是一夜间脱胎换骨,原来带着霸道的意气风发已经内化为城府和稳重,戴雯作为母亲,心情却很复杂。
她既为儿子短短三年就能在事业上有如此突破感到欣慰,又因为知道这种变化的真正原因而于心不忍。
如果可以选择,戴雯宁愿不要秦悦有这种改变,以前那个只知道谈恋爱和伸手要钱的中二小纨绔,现在想起来竟也可爱了起来,如果她的孩子可以一直不谙世事就好了。
戴雯没有勉强,只说:“那回来跟我们吃顿饭好不好?我们一家三口很久没在一起吃过晚饭了,你这几年每天不忙到凌晨都不回家,我和你爸跟你在一个大楼里办公都见不到几面。”
秦悦说:“改天吧,明天我要去临江市见一个当事人,一早就走。顺利的话两天能回来,等有时间我就回去陪你们。”
“我让阿姨做了你最喜欢的菜,一会儿给你送去,省的你自己做了,别累坏了身体。”无论作为律师身份的戴雯如何雷厉风行,当她做回母亲时,对孩子都是挂念和啰嗦的。
“妈。”秦悦的语气里倒没有不耐烦,只是顿了顿才说:“家里有人等我呢,他不喜欢外人打扰。”
电话那头的戴雯立刻抬手捂住话筒,怕秦悦听到自己哽咽的声音,她深呼吸了几次,勉强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那好,回去吧,可是悦悦,宋律都走了三年了……”
“妈,先这样。”说完,秦悦挂断了戴雯的电话。
车子经过锦粼苑,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到门口的超市买了一盒新鲜的车厘子,挑了一条鲈鱼让师傅处理好,切片带了回来。
超市门口那家卖糖炒栗子的店铺还在,远远就能闻到焦糖的香气。秦悦想起了什么似的,不自觉地牵着嘴角笑了笑,又去买了一包糖炒栗子。
秦悦高大的身影映在镜面一样的电梯门上,寂静无声的轿厢中,随着楼层数字的跳动,心里的疼痛就会越来越清晰明显。
“阿宁,我回来了。”秦悦坐在玄关的鞋蹬上一边换鞋一边朝卧室的方向打招呼。
房间里静悄悄的,细小的灰尘在金红的夕阳中漂浮,没有任何人给他回应。秦悦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扯松领带挽起袖口拎着手里的东西先进了厨房。
秦悦清洗好鱼片,又用调料腌制好,洗了手,拿着车厘子和糖炒栗子回到卧室。
卧室里空无一人,他摘下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放进床头柜上的深蓝色天鹅绒戒指盒了,盒子里面还有一枚崭新的戒指,与秦悦那一枚是同款对戒,只是戒圈小了一些。
戒指盒后面摆着一个玻璃相框,里面有一张四寸的蓝底免冠证件照,照片里的宋景宁面带着温柔和煦的微笑看着他。
秦悦修长的手指轻抚着照片中的人,然后拿近唇边轻轻一吻:“阿宁,我终于胜诉了,庄杰判了无期。那畜生再也伤害不了任何人了。今天高兴,老公给你做酸菜鱼吃,我特意偷偷花高价跟川菜厨师学的。可就算我做的再好吃,也永远比不上阿宁做的味道好。”
秦悦小心翼翼的将相框放回原处,把洗好的车厘子放在照片前面,又坐在床头剥栗子,剥好一颗就放在那盒车厘子旁边。
秦悦剥着剥着,很突然的笑了出来,手却渐渐发抖,他抬眸看着照片中的宋景宁,止不住的笑着说:“宝贝,给你讲个笑话,他们说要给我庆功,竟然要给我庆功……”
秦悦的声音哽咽地顿住,他眼眶通红,低下头不敢再看宋景宁一眼,过了好久才叹息着呢喃道:“我有什么功劳,我连你都保护不了。”
窗外,最后一缕余晖消逝殆尽,房间内愈加安静的只剩下秦悦自己的呼吸声, 照片里宋景宁的面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待黑夜完全笼罩大地时, 秦悦才站起身走进浴室。
“哗哗——”秦悦双手撑着冰凉的瓷砖,任凭热水兜头淋下。
这三年,因为发了疯一样的学习和工作,秦悦消瘦了不少,肌肉不如三年前喷张,但依然纤长紧实,更显利落精悍。
洗过澡,秦悦将额发全部拢向脑后,站在镜子前抬手将雾气擦出一个手掌宽的长条形。镜中人依然英俊,他比三年前成熟了些,目光沉稳,藏锋凝神。
除了原有的图腾半甲纹身,秦悦的左侧锁骨下方赫然刺着一个的宁字。
第40章 大喜大悲
临江市一家福利院,一个16岁聋哑男孩,在街上被几个醉汉无端殴打,不仅身体多处骨折,精神上也受到了刺激,报警后却未被立案。
打人者在临江市颇有些背景,临江市的各大律所都不想惹麻烦,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其他小律所更是无能为力。
庄杰的案子让源信律师事务所的声望再一次提升,福利院院长王芳和几个义工向源信所求助,请求他们能帮那孩子讨个公道。
福利院的院长也明白他们给不起高昂的律师费,求的就是个法律援助,也没有抱太大希望。没想到源信不仅接了,还是主任的儿子亲自来的。
秦悦能来不为别的,因为宋景宁曾经在这家临江市惠民儿童福利院里生活过几年。
他开车走省际高速,四个小时车程,到达惠民福利院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夕阳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下来,福利院的外围和院子里的两栋建筑看起来倒是很新,院墙外绕着一圈刚刚吐绿的柳树,嫩芽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见有人开车进来,走廊的窗口呼啦啦一下就挤满了探头探脑看热闹的小朋友。
院长王芳亲自站在教学楼门口迎接,小朋友们见秦悦一个人只拿着个电脑包下车,与院长寒暄了几句就径直走进了教学楼。
没等到期望中的礼物,大家随即悻悻散去。
院长办公室里,王芳忙前忙后的给秦悦沏茶倒水,秦悦的目光在院长办公室里环视了一圈。
办公桌椅起码有二十年以上的历史了,桌椅上都有补漆后漆色相近的斑块,像是破旧衣服上遮羞的补丁,与刚进来时看到的明显翻新过的外墙对比鲜明。
连院长办公室都是如此简陋,孩子们住的地方又是什么样子,秦悦没勇气再想下去。
王院长用一次性纸杯沏了热茶,五十岁的人了,见到秦悦亲自到访,恭恭敬敬地把茶杯放在秦悦面前,局促道:“麻烦秦律亲自过来,实在是那孩子被打之后精神上受了些刺激,一直躲在宿舍里没办法出远门,我替孩子谢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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