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意(9)

第10章
　　回蒋宅当天，叶时意再一次穿上了那套西装。
　　蒋俞之见到他下来，看了眼他的衣服：“换套衣服再去吧。”
　　叶时意停住脚步，敛眼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件怎么了吗？”
　　不等蒋俞之说话，他迅速反应过来，“……其实这套衣服不旧，我只穿过几回，我以前都不穿西装的。”
　　“不是，”蒋俞之道，“显老成了。”
　　叶时意的西装是深绿色，是他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成熟一些，特地选的颜色。
　　他点点头：“那我上去换一件。”
　　“不用上去了，”蒋俞之站起身，“过来。”
　　蒋俞之把他带到了一楼的衣帽间，在最里边，有一排西装，数量不多，叶时意数了数，大约五件。
　　西装分别用塑料袋套着，上面毫无皱褶，一看就知道都是新的。
　　“时间太紧迫，给你订的那些，那边还没送过来，”蒋俞之道，“这几件你先勉强穿着吧。我那倒是有新的，就是不太合你身。”
　　叶时意看着那些西装，没回过神。
　　……连他的衣服都准备好了吗。
　　见他没动作，蒋俞之挑了挑眉：“怎么，不喜欢？”
　　“不是，”叶时意道，“谢谢……这些衣服的价格是多少？我转账给你。”
　　蒋俞之看着他，没开腔。
　　刚从蒋俞之那拿了这么一大笔钱，这种时候装清高太虚伪了，但其实叶时意心底一直是有计划的。
　　叶氏能发展起来，必定有它的资本在，之前不过是因为叶孟然的事，许多项目都被迫停止，才会造成这么一大笔亏损。等所有事情都缓过来后，叶氏虽可能无法恢复成以前的规模，但至少也会开始逐步盈利。
　　然后就能还蒋俞之的钱了，连本带利的。
　　一件西装几千块，这个数额的话，他现在应该就可以……
　　“没多少，一套小几万。”
　　还不起。
　　叶时意手上如果有这么多流转资金，也用不着跑去做滴滴司机了。
　　短短几分钟，蒋俞之早就摸透了他的想法。叶时意毕竟年轻，又没什么社会经验，很多事情他一看就能看得透。
　　不等叶时意回答，他继续道：“要迟到了，你快点，我在车上等你。”
　　说完，他便转身大步出了房间，没再提钱的事。
　　叶时意换了套深蓝色的西装，他身形修长，不论什么衣服都穿的好看，这件效果明显比之前的要好得多。
　　车子就停在车库前，蒋俞之在驾驶座上瞥了他一眼：“好多了。”
　　“谢谢，”叶时意手放在门把上，犹豫了下，“蒋先生，不然我来开车吧。”
　　不等蒋俞之说话，他继续道，“我的车技很好的，不会让你晕车。”
　　蒋俞之轻笑一声：“我知道。上来吧，我开。”
　　于是叶时意只能乖乖坐上去。
　　是过去吃晚饭，这个时间点路段非常拥挤，蒋俞之却一点都不着急。他一边手倚在车窗上：“对了，我们之间的称呼也该改一下。”
　　叶时意点头：“好。”
　　“想要我叫你时意还是小意？”
　　“……都可以。”
　　“那你想叫我什么。”
　　叶时意卡了壳。
　　他犹豫了一下：“蒋先生不行么？”
　　“时意，我们明天就结婚了。”蒋俞之再次提醒他。
　　叶时意闷头想着。
　　俞之？太奇怪了。
　　全名又显得没礼貌。
　　“我大你七岁，”蒋俞之见他半天没说话，“让你叫我声哥，不过分吧。”
　　“不过分。”
　　蒋俞之嗯了声：“那你叫来听听。”
　　“……之哥。”
　　蒋俞之忽然想起年轻时的事儿。
　　当时年轻气盛，高中那会，也有人在他屁股后面叫他之哥，后来被他揍了一顿。
　　没什么原因，就是觉得之哥也太难听了。
　　叶时意的声音温和纯净，念起这两个字来反而异常顺耳。
　　车子一路开到蒋家老宅。
　　到宅子门前，在大门缓缓推开的时间里，叶时意忍不住微微探身，多看了眼面前的宅子。
　　宅子非常有韵味，大树红木，整体也只有两层楼，面积却大得惊人。
　　院子里还有许多花草，但没人，停好车，蒋俞之就带着他进了宅子。
　　“一会见到奶奶，记得打招呼，”蒋俞之道，“其他人，你不想理就别理。”
　　叶时意：“……”
　　其实叶时意对蒋家也不是一无所知，相反，他来前半个月就打听了不少——倒不如说，蒋家的传闻都已经从B市传到A市去了。
　　蒋俞之的父母早就离了婚，据说是小三介入，蒋父后来还娶了那位女明星，蒋老夫人一气之下直接趁蒋父还没扎稳根子，把他拉下了台，蒋俞之顺理成章接任了蒋家主位。
　　母亲和儿子内斗，最后传给孙子，怎么看都像是几十集的宅斗剧。
　　知道这些事后，叶时意反倒明白蒋俞之为什么答应这个婚约了——蒋老夫人让蒋俞之娶谁，蒋俞之应该都不会拒绝的。
　　刚走进去，一个穿戴得体、妆容精致的女人就迎了上来。
　　叶时意见过她，在电视上，如果没记错的话，似乎叫……余敏。
　　“俞之，你回来了，我刚刚本来想下去接你的，”余敏笑了笑，看向蒋俞之身边的人，“你就是时意吧？我是蒋俞之的继母。”
　　“您好……”
　　叶时意正打着招呼，蒋俞之已经视若无睹的擦着余敏的肩膀过去了。
　　看身后的人没跟上来，蒋俞之小幅度回头：“时意，去见见奶奶。”
　　“好。”叶时意对女人微微点了下头，算作招呼，便大步跟上了蒋俞之的脚步。
　　他们一路穿过走廊，最后停在了某房间的红木门前。
　　叶时意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蒋俞之瞧见了，笑道：“不用紧张。”
　　说话间，他瞥了一眼叶时意手上的小黑盒子，这才想起来问，“昨天买了什么？”
　　“没什么，小物件……”
　　吱呀——
　　面前的大门忽然从里面被拉开。佣人模样的中年女人朝他们笑了笑：“蒋先生，蒋老夫人让你们进去聊。”
　　“好。”
　　蒋俞之忽然抬手，抵在了叶时意身后，叶时意顺着他的力道往里走。
　　摇椅上，蒋老夫人戴着眼镜，手里还握着一份文件。
　　她身上穿的比常人多，身上的布料花纹都极其优雅复古，面容和善，看起来根本不像是能大刀阔斧把蒋父赶下位的人。
　　“来了？”蒋老夫人眼睛微眯，看清面前人后，笑了笑，“你就是时意吧。”
　　叶时意鞠了个躬：“蒋老夫人。”
　　“挺好，”蒋老夫人在摇椅上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起来，“来这边还习惯吗？”
　　“挺习惯的。”
　　“嗯，那就好。我看过你爷爷的照片，和你倒是有点像。”
　　叶时意没有跟长辈相处的经验，他把手中的东西递过去：“蒋老夫人，这个……是送您的。”
　　“哦？是什么。”蒋老夫人接过去，“见面礼吗？”
　　叶时意轻点头：“……对，小小心意，希望您会喜欢。”
　　盒子打开，一条丝巾躺在里头。上边图案简洁干净，跟蒋老夫人此时身上的衣服还挺相衬的。
　　“不错，”蒋老夫人拿起来看了看，又放了回去，“看我，也没给你准备什么，年纪大了，总有些遗漏的……这样吧，院子里有些花花草草，你出去挑一个，吃完饭，带回去。刚好我总觉得你们家里空空的，没什么人情味儿。”
　　叶时意本来想拒绝，但听到后面，略微听出了些赶人的意思。
　　他只得点头：“好，谢谢老夫人。”
　　叶时意出去后，蒋老夫人把盒子合上：“你坐吧。”
　　蒋俞之坐了下来：“最近身体还好吗？”
　　“我好得很，你不用担心我，”蒋老夫人道，“我之前给你说的日子，定下了吗？如果这个月不把事情办完，我还得找人去拿下个月的喜庆日子。”
　　对于蒋俞之答应结婚这件事，其实蒋老夫人也是有些诧异的。
　　外人看来，她在蒋家还有话语权，蒋俞之算是她的傀儡主事，实则不然，她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撒手不管，任由她这孙子折腾了。
　　她是会逼他娶叶时意，但他如果不想娶，她也拿他没办法。
　　“定下了，”蒋俞之道，“明天。”
　　蒋老夫人眉梢微挑：“你看起来还挺急的？”
　　“你定的那几个日子，我只有明天有空。”蒋俞之笑了笑。
　　蒋老夫人嗯了声，把手上的小礼盒放到了桌上：“我这欠着他一份见面礼，晚点我让人去挑辆车……”
　　“不用，”蒋俞之拒绝道，“那些我会准备，您不用操心。”
　　蒋老夫人动作轻顿，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看来这乱点出来的鸳鸯谱，倒还有点准头。
　　她也没再多管，开始问起了公司的事。
　　晚饭时间，叶时意还是没有见到蒋俞之的父亲。
　　不知道蒋家吃饭时的习惯，叶时意闭着嘴，秉持着别人不问他不答的态度，默默吃着饭。但显然，蒋家吃饭的规矩并不森严。
　　“时意，你在这边有什么认识的朋友吗？”余敏笑问。
　　叶时意停筷，犹豫了下：“有的。”
　　“那一定也不多吧，”余敏道，“没些人际关系可不行，要我给你介绍一些吗？”
　　蒋老夫人安静吃着饭，并不打算参与这些话题，她显然不太待见余敏，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她。
　　不等叶时意回答，余敏继续道：“我有个弟弟，年纪跟你差不多大，以前也在A市上过学，我让他带你……”
　　话没说完，响起了一道手机铃声。
　　蒋俞之拿起手机扫了眼，径直接起，直接掐断了余敏接下来的所有话。
　　“什么事。”
　　电话里，臣鸿拓问：“兄弟，周三晚上有空没？”
　　“没空。”
　　“不不，你听我说完……是我妈，她又瞎折腾事，鼓捣着搞了个什么破晚会出来，”臣鸿拓的母亲是服装设计师，人脉广，喜欢玩格调，时不时就爱搞些小晚会，“她让我一定要叫上你，还说蒋老夫人那边她会去邀请的，你可一定要来啊！”
　　拒绝的词句刚到喉头，想起余敏的话，他敛眼看了看旁边的人。
　　“知道了。”
　　“别啊——啥？你答应了？”臣鸿拓愣了愣，他原本都做好被迎面拒绝的准备了。
　　“怎么？”
　　“没事、没事！那周三见！别反悔啊！”
　　挂了电话，蒋老夫人问：“这闹闹腾腾的，又是小臣吧，什么事？”
　　蒋俞之把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
　　蒋老夫人微微颔首：“我就不去了，你带时意去玩一玩吧。”
　　蒋俞之嗯了声，问旁边的人：“想去吗。”
　　对方都这么问了，还是在蒋老夫人面前，叶时意自然是没办法拒绝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