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次运动会。
他挫败又狼狈地坐在塑胶跑道上,仅仅是摔了一跤却摔出来一种以后的人生完蛋了的悲观。严叙明递来碘伏棉签,气息还没有恢复平稳,麦冬愣了半天也没伸手接过来。
于是严叙明蹲下身来,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起,径直按了按麦冬的膝盖,那两根手指落在伤口旁边,带着夏日的燥热。严叙明的眉头微微皱着:“动不了了吗?”
麦冬这才回神,脸红了大半,赶紧解释:“没、没有,不是,可以动。”然后接过棉签,没有立刻拆开,准备到旁边去处理。
严叙明很自然地握住了麦冬的手腕:“我扶你。”
麦冬本想说“不用”,可他礼貌的推辞没有说出口,心脏狂跳,大脑都要停止运转了,嘴巴更是不好用。莫名其妙地开始紧张无措,他确定那时候他并不喜欢严叙明,却没原因地为此害羞。
麦冬突然把被子拉高,直到自己的整张脸都陷入黑暗和呼吸困难。
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想把严叙明这个大坏蛋从自己的脑子里赶出来。
可想而知,他的努力并没有成功,不但没成功,还很没有出息地,在心里默默为刚刚那一瞬间腹诽严叙明是“大坏蛋”而不知在跟谁道歉。
严叙明是很好的人,绝不是坏蛋。
麦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不然得到严叙明的关注和喜欢,要不然得到严叙明的拒绝和讨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暗恋已经被撞破,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好像他这个人的喜欢甚至不值得严叙明认真拒绝。
我……
我也不是一个很糟糕的人吧?
麦冬这么想。
我长得还可以,成绩也不错,家境也看得过去,虽然个个都不拔尖,好吧,确实配不上严叙明。
暗恋是一场顽疾。
所以麦神医正在想尽办法医治自己,他并不想年纪轻轻就得了这种不治之症。病毒是一种叫做“严叙明”的高危危险物品,一旦靠近会迅速被传染。
治疗顽疾是需要耐心的,麦神医必须给自己一些耐心。
作者有话说:
麦神医看起来医术很烂,姑且称之为麦庸医
第4章
学院辩论赛来得很快,赶在十一假期的最后一天。
三天的准备时间听起来很荒谬,但如同学所说,他们为麦冬准备好了所有的内容,麦冬要做的只是背下来而已。他废寝忘食地背,在宿舍对着镜子演练,听得三个舍友拍手叫好。
这次的一辩压力很小,因为麦冬临时救场的性质,大家都照顾他,他不需要找对方的漏洞也不需要更多的技巧。
上场之前陈思年只跟他说了这么几句:“麦子,万一有背不下来的点也不要慌,停顿的时候就用那种很冷漠的表情扫过对方几个人就行了。你可以尽可能凶一点,有气势一点,对手他们知道我们一辩临时换人,你要是气势不到位他们可能觉得你好欺负。”
陈思年一副很相信自己的样子,麦冬便也点点头。
顾名思义,学院辩论赛便是两个学院之间进行的辩论赛。
地点时间都是公开的,谁想来看都可以。
大学里这种活动很多,辩论赛也时常有,辩题通常是贴近生活又轻松的题目,比如这次,辩题是有些老套的“情侣约会该不该AA制”。
陈思年怕他紧张,提前安慰过:“这种辩论赛一般没什么人来看,你不用紧张。”
麦冬很想说就算很多人来看我也不会紧张。
没想到今天来得人还真不少。
麦冬没紧张,陈思年倒是有些紧张了,临上场的时候抓着麦冬的衣服,嘴里不停地念:“我靠,我们以前公开辩论赛来的人两只手都能数过来,今天怎么了?”
麦冬反过来安慰他:“你就当他们是萝卜白菜,不要紧张。”
陈思年嘴硬:“我没紧张啊,我紧张了吗?我没紧张!”
到了时间上场,双方辩手鞠躬示意。
麦冬的眼神甚至没往观众席看,他是真的不会紧张,毫不在意有多少人在看,一个人也好,一千人也好,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他低着头,在心里又过了一遍稿子,整个人透出来一股很冷静的蔑视。
主持人宣布辩题,麦冬是第一个发言的辩手。
他站起来,要说的内容早就背得滚瓜烂熟,没有出现陈思年担心的忘词卡壳问题。或许麦冬在讲什么的时候真的有些蔑视众生,对方几个辩手表情惊讶,窃窃私语,显然是被麦冬的气场震慑到了。
陈思年乐得差点拍大腿,他就说麦冬是个辩论天才!找他来救场果然是相当明智的。
说到一半,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麦冬的眼神往观众席一扫,本来都到了嘴边的一句话瞬间不知飞到了哪里去,他张着嘴,猛然顿住。
脑袋“轰”地一声,就这么站在原地不动了。
观众席上,严叙明靠着座位靠背,含笑跟他视线相撞。
陈思年等了五六秒钟,一辩发言时间正在无情地流逝,他悄悄拉了一下麦冬的衣角,用气音提醒:“麦子,情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麦冬张了张嘴,他很想把自己的视线从观众席的严叙明身上扯下来,很想把自己的脑袋从思考“严叙明怎么会在这里”重新拉回辩论赛,但是屡次失败。心跳失速,绝症发作。
麦冬是一个从不会紧张的人,除了跟严叙明有关的事情。
他演讲不会紧张,辩论不会紧张,表演也不会紧张,除非严叙明正在台下看着他。
什么来着?
情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什么样的关系?总之不是他和严叙明这种关系,严叙明连他的暗恋都毫不在意,甚至不舍得施舍他一个拒绝。
“麦子!”陈思年狠了狠心,掐了一下麦冬的手背。
麦冬疼得一激灵,脑袋顿时清醒起来,他颤抖着吸了一口气,匆匆避开视线,继续自己的发言。好在前半部分发言精彩,中间的一点小插曲并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他们本就占据有利观点,最后顺利拿下辩论赛。
陈思年激动得爆了句粗口,从椅子上“蹭”一下站起来,狠狠把麦冬搂紧怀里,要不是这里人多,他真想亲麦冬一口。一个周前他们的一辩突发急性阑尾炎,直接被扣在医院等待手术,一整个辩论队的人一筹莫展,不过是大学里的兴趣小组性质的辩论队,根本没有替补人员。
当时陈思年就想到麦冬了,不过第一次邀请麦冬的时候被无情拒绝,陈思年便压下了这个心思。没想到最后还是麦冬来救场。
“麦子,你等会儿没事吧,一定得来跟我们聚个餐,我们请客,你可是这次的大功臣。”陈思年揽着麦冬的肩膀,笑得脸都变了形。
严叙明已经没有在观众席了。
麦冬点点头,但纠正他:“我也没做什么,资料都是你们准备的,我只是背下来了而已,你们更辛苦。”
陈思年拍他肩膀:“得了,赢了就行,别计较这么多。”
说完他松开麦冬,转身去跟大家商量中午去哪儿聚餐。
麦冬仍旧站在一辩的位置,恋恋不舍地看着严叙明坐过的那个位置。要知道,擅长暗恋的人都擅长幻想,他控制不住自己去幻想,难道严叙明是来看自己的?
天知道这个想法多么大胆,他何德何能,严叙明一定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在十一假期的最后一天跑来看自己打辩论赛。
麦冬抓着手机,大概是这几天压抑得太狠。
现在竟然忍不住想发消息给严叙明,问问他为什么会来看辩论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竟然真的斗胆包天发了这么一条消息。但麦冬发誓,他之所以敢发过去,只不过是觉得严叙明多半已经把他给删了。
他没看到红色感叹号。
甚至严叙明回复得很快。
“学长,今天辩论赛看到你了,这边有你的朋友吗?”
“没有,去看你的。”
麦冬的脑袋像一个烧开的锅炉,此时正在“噗噜噗噜”地往外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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