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电话打过去,却始终是忙音,过了不知多久,才终于有人接通。
“林逸明?你现在去A……”
“是林先生吗?”
很冷淡的陌生女声。
他定了下神,“我是,请问你是……?”
蔺秋泽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旁边病床上正无知无觉的林逸明,说:“这里是医院,您的儿子前几天半夜落水,现在高烧刚退。”
“落水?”他骤然拧起眉,急急问:“怎么会?他为什么要半夜到水边?”
“原因的话,”蔺秋泽回答:“您了解您儿子的。”
这话说得没谱,但林鸿晖瞬间就懂了,只怕又是半夜鬼混,喝了酒。
毕竟,这儿子和自己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他叹了口气,知道是靠不住了,顿时无力地往后一仰,靠在椅上。
到底是谁?
他近年谨小慎微,并没有得罪任何人……
忽地,他想起了母亲的话。
最开始,他并没有注意到邵雁云带回来的这个孩子。
直到高中时,无意中发现这孩子居然长了张漂亮的脸后,便起了心思,琢磨着等成年后便找个由头送出去。
但等他确定那个人选后,母亲却一反常态,告诫他说:“不要将林桥送过去。”
“好好养大,等大学毕了业,让他独自生活也好,塞进公司也好,总之,别送到谢家面前。”
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好像是,“您不懂这些,还是好好养老吧,我给您新看中了一家疗养院,过几日让逸明送您过去看看?”
而母亲只是望着他,微微叹了口气,闭上眼。
“你要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孩子……”
第82章
“乖乖,乖宝宝,不哭不哭……”
阴暗而不透风的房间内,披头散发、形容疯癫的女人正抱着她的孩子,一脸温柔地劝哄着。
但仔细看去,便能悚然发现,她怀中所抱着的那个婴儿,其实只是个用棉布包起的玩偶。
房间内寂静无声,可邵雁云的耳边却始终不停响着孩子的哭声,她又着急又心疼。
摇晃玩偶的力度越来越大,若是个真正的人类婴儿,只怕会直接晃出病来。
“对不起,平平。”
邵雁云哽咽着,先是道歉,然后又是望着怀中孩子发呆。
“和你的父亲长得真像啊……”
无意识喃喃出这句话后,她却骤然变了一副脸色,恶狠狠将怀中孩子一摔!
“该死的!”她尖叫着,“林逸明,还有那个老不死的……”
她突然又哭起来,眨眼间眼泪便糊了满脸,她跪下来摸索着去抱自己的孩子,“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
她闭上眼,用脸蛋去贴着孩子的,喃喃道:“如果我死了,你要怎么办啊。”
-
“病情始终在反复,我们已经尽力了,但仍旧无法保证……”
咚咚咚。
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医生们的话,蔺难舟没开口。
但屋外人却径自走进来,压着帽檐,对医生们道:“你们先出去吧。”
“这……”
他们还有点迟疑,但见蔺难舟始终没有表态,便顺从地离开了。
侦探这才笑嘻嘻抬头,“想我没?”
见对方不说话,他顿感无趣地撇撇嘴,道:“我这走一趟,可是花了大功夫呢。”
“我不也给了你大价钱。”蔺难舟抬眼。
“好吧好吧,真冷漠啊。”侦探嘟哝着,伸手递给他一个袋子。
侦探道:“我顺着邵雁云年轻时后的路线走了一遍,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
见对面人不买账,他又觉得没意思了,便恹恹交代道:“那几年,邵家几乎已经被掏空,邵雁云说是在外留学,倒不如说是在治病。”
“前几年的大多数时间,她都是在一家已经倒闭的‘疗养院’——其实是精神病院度过的,而最后一年,则几乎没有出现在人前。”
蔺难舟伸手,从那破旧的袋子中取出一个厚厚的本子。
本页发黄,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这是她那几年的日记,你可以看看。”侦探撑着脸,转头时目光略过那扇玻璃窗,窗后的女人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忽然叹了口气,“也是苦命人啊。”
蔺难舟不置可否。
日记本的牛皮封面上没有署名,可以看出主人曾经十分爱惜,只是出于不知名的原因,将它遗弃在了异国。
【九月二十八日。
今天出院了,他还没来看我,可能是公司太忙了吧。
爸爸叫了人来帮忙,之后,我就要和孩子一起生活了。
孩子冲着我笑了,好开心。
说起来,我还没和他商量过,孩子要叫什么名字呢?】
【十月十五日。
他说给孩子取一个平字,寓意平安,这很好,但是……我还是希望,孩子可以出类拔萃一点。】
【十一月三日。
最近情绪总是不太好,刚才上楼的时候望了眼窗外,居然有点想跳的冲动,不可以,平平……】
之后是很长一段的空白,间隔几页,便会出现杂乱的黑笔痕迹。
是从这里开始的吗?产后抑郁?
蔺难舟继续往后翻。
【三月七日。
我刚得到消息,父亲走了,脑子一片空白,回家,回家,回家
不可以,不可以,平平太小了,】
乱七八糟的话,不难看出邵雁云当时的心慌意乱。
【弟弟说他会处理好一切,让我不要急……怎么可能不急啊!
好想见他……】
之后几页也都是惶惶不安的情绪,间杂着对丈夫的依恋,笔迹乱飞,没什么有效信息。
【十二月九日。
怎么可能,都是庸医!我要回去!
我的平平是天底下最聪明、最可爱的孩子!一定是误诊!】
【十二月十三日。
他来看我了,可是却将我的平平带走了,他还要我去检查,为什么啊,我做错了什么?
他们都想害我……我不可能生病,不可能,我要我的平平,我不要他了。】
【五月八日。
大家对我都很好,我现在可以带着孩子回去了,以后就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永永远远,一辈子。】
回国后的日记十分少,但从只言片语中,蔺难舟也能窥见她生活的苦闷。
【老不死的、老不死的、老不死的……】
【为什么不要我的平平?为什么要把我赶出去?这是我家!老不死的……】
【我的孩子……我最聪明、最聪明的孩子……】
【弟弟也不见了,为什么,去哪里了?】
【为什么都不要我了?】
再之后的日记,甚至连时间都没有了。
【我又回来了。都变了,为什么不对我笑了?我的孩子……】
【我没有病。他们都想杀我。】
【三岁了,我逼他走路,他摔了一跤,哭得好惨,哈哈哈哈】
【四岁半了,为什么还不会说话?一定是舌头有问题吧?太短了吗?】
【六岁了,连一加二都不会算,为什么,为什么!!】
那一页都被黑笔划得稀烂。
厚厚的、长达七年的日记本,字迹由娟秀变得粗大难辨,语序也颠三倒四,不难看出主人的精神状态。
蔺难舟始终无动于衷,直到他翻到最后一页,表情骤然凝住——【好想、好想有一个聪明的孩子啊】
-
电话响起时,林桥正在房间里给碰碰梳毛。
“喂?”
他一边接了电话,一边轻手轻脚地给猫顺毛。
“是乔乔吗?”对面传来郭姨的声音,“老太太想要见你,”声音压低了点,“她这几天状态不太好……你抽空过来安慰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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