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冻僵了才出现幻觉。
不然,怎么看到了宋瑜...
两个人就这么呆呆地对视了许久,都期望这冬日的光能施舍点照在对方的身上,不至于叫寒风侵袭冷却了两颗炙热的心。
宋瑜看见他也顿足了好久,才慢慢走过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唐珵就屈膝跪了下去,白色的丧服早就染了尘埃,他递给宋瑜一支香,宋瑜在长明烛上点燃跟着跪下。
二人同时磕了个响头,再抬头的时候,唐珵已经红了眼睛,风反反复复地吹过,吹得泪痕待干,好好一张脸都快要裂了口子,泛着不正常的红。
没等唐珵说话,宋瑜转身出了门,唐珵一着急想跟着出去,但他穿着一身丧服不好到外面去。
他盯着大门发呆,不是又做了一场梦吧?
过了一会儿宋瑜又折回来,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围巾手套,不等唐珵反应给唐珵围上围巾,他蹙紧了眉头,忍了很久才开口道,“秦家的男人都死绝了吗?让你跪在这儿...”
宋瑜从未,从未说过这样难听的话。
唯一一次,竟然是为了他。
宋瑜伸手握住唐珵的手,他的手冻得通红起褶,细看上面还有小口子,宋瑜看着唐珵的一双手心里堵得说不出话,给他把手套戴上,颤着声音问道,“不冷吗?”
唐珵抹掉眼泪,看着宋瑜后知后觉而来的惊喜,“不冷,真不冷。”
宋瑜难受地咬了咬牙,恨不得当下带着唐珵就走,“傻子,你又不是铁做的,他们都不知道心疼你嘛...”
“哥...”唐珵此刻仍旧感觉不真实,“你怎么来了?”
宋瑜停顿了很久,看着唐珵笑了笑,恰似冬日暖阳,“想通了一些事,迫不及待来见你了。”
第49章 谁惹我们小橙子不高兴了
从市里到县城坐了两三个小时的车,有一段路况颠簸宋瑜这会儿感觉胃里面有些恶心,宋瑜让唐珵等他一会儿,他先进去和主人家打个招呼。
唐珵的舅舅舅妈几个姨妈,连同外婆宋瑜都见过,没去北京前甚至几家因为秦淑容的缘故往来还很密切,真要论起来,他甚至比唐珵都要和几家人亲近。
刚进屋,一屋子的客人都朝门口看过去,秦惠民看着来人陌生得很,倒是他媳妇儿先认出来了,“是宋瑜吗?”
宋瑜瞧着他们比印象中见老一些尤其是秦惠民,听说这两年他胃癌缠身花了不少钱看好了大半,但也已经折磨得瘦骨嶙峋。
“是。”宋瑜朝他们打了个招呼,“舅舅舅妈,我妈听说姥姥过世了让我来替她照看你们,你们别太难过照顾好身体。”
“是宋瑜啊,有几年没见长这么大了?”说完秦惠民拍了拍他的肩,“哪用你个孩子照看我们,多住几天,改天和舅舅喝一杯。”
这样的客套话他打小就听没有当真,宋瑜佯装欣然应下,又和唐珵的那几个姨妈打了招呼。
秦淑容在别间招待前来吊唁的客人,听见宋瑜来了撂下一座的人匆匆走出来,“好孩子,这大老远你怎么来了?”
县城里的冬天大多都靠锅炉取暖,客厅里没有暖气,秦淑容一边说着一边要拉着宋瑜往有暖气的屋子走,“快来暖和暖和。”
几个看宋瑜面生的开口道,“淑容,这是谁家孩子啊?”
秦淑容笑着应道,“方平姐家的,这是宋瑜。”
“奥。”那人似乎耳闻过,连连点头冲着别人道,“好家伙都长这么大了,你瞧这模样怎么长的,和咱们小县城里的小泥孩儿们就是不一样。”
“宋瑜。”唐珵的舅妈站起来嘱咐了一句,“去里屋歇会儿去吧那里面开着暖气呢,到了饭点也不用出来,我叫人给你们送进去。”
“好,舅妈您不用管我。”宋瑜客气地应了一声,转头问道,“秦阿姨,水壶在哪里?我有点晕车。”
“难受吗?我让你叔叔给你买点晕车药去。”
“不要紧,喝点水就行。”
宋瑜看到了水壶准备自己过去倒的时候,秦淑容按住他,“你坐着,我给你倒。”
她找了一个干净的茶杯,把刚沏好的茶给宋瑜倒了一杯,“天这么冷你怎么过来的?是你妈叫你过来的?”
宋瑜接过她手里的热茶握在手里,往来的人这么多这杯子也不知道多少人用过,摇了摇头,“我自己来的,秦阿姨,你节哀顺变。”
秦淑容眼睛还肿着,听了宋瑜的话又落了两滴泪,点头道,“我没事,就是这里又偏又远,你怎么也不给你季叔叔打个电话让他去接你?”
“姥姥刚去世,不用猜也知道你们肯定忙得焦头烂额了,更不能麻烦你们了。”
“说的什么话。”秦淑容嗔怪了他一句,“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再忙也有时间接你的。”
宋瑜想喝两口水出去陪唐珵的,但手里的茶太烫,他等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了。
准备放下杯子旁边的人和他搭起了话,“宋瑜上大学了吧?”
除了比同龄人看上去稳重些,宋瑜的长相其实不大好分辨年龄,他应了一声,“大四了,明年就毕业了。”
“哟,这么快?念的哪个大学?”
闲聊起来宋瑜就不太好意思说走就走,只能耐着性子等着茶水凉些,一边礼貌地回道,“我在北外。”
那人也不知道北外是个什么大学,但很早就听说方平的儿子学习多好多优秀,上的大学也肯定是最好的大学,奉承道,“好学校好学校,那你是学什么的?”
“英语。”
“你看现在这小孩儿多有出息,咱们中国话都说不明白呢,人家都学开英语了。”
一旁有人嘲笑了他两句,“你土老帽懂什么,人北京外国人多了去了,不学英语咋和人交流?”
宋瑜倒是不反感他们的话,方平和宋怀晟也不是一开始就出身书香人家,都是穷苦人过来的,方平刚结婚的时候还跟着宋怀晟种过地,二人都是靠着自己没有依靠家里半分走到现在。
论起门第,真不如秦淑容。
所以宋瑜也没那么清高自贵,从小到大和什么人都打过交道,不像地方上的人这么接地气,但也不像他们想象中城里人那么端着。
“那...那你们学校的人是不是都说外国话呢?”
宋瑜笑了声,“都说外语还了得,有六七千个语种呢说起来还不乱了套,倒是私下各说各的方言,比外语还难懂。”
宋瑜逗得几个人笑了会儿,“那你还会说咱这儿的话吗?”
“听得懂,但不太会说。”
都知道宋瑜打小在市里长大,后来又去了北京,这么多年能听懂已经不错了。
说了一会儿话,宋瑜感觉手里的茶没那么烫了,准备喝的时候里屋的门忽然打开一个身影冲了过来,手里茶杯的水洒了宋瑜一身,季初晗一见他就埋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宋瑜一只手推开他,茶水还有一些洒到宋瑜手背上,立马红了一大片,“季初晗,你怎么不烫死我算了。”
秦淑容赶紧接过宋瑜手里的杯子,舅妈看到以后找了个毛巾出来让秦淑容给宋瑜擦擦,笑道,“这核心还是和宋瑜亲,见了他爸都没这样。”
秦淑容笑着摇摇头,“宋瑜从小就带着他,和亲哥哥没两样。”
见宋瑜手里没东西,季初晗又抱住他,“哥,姥姥不在了,我晚上住在这里都快被吓死了。”
想他年纪小应该是没经过什么丧事所以害怕也正常,宋瑜无奈地摇摇头准备出声安慰两句的时候,视线顺着季初晗出来的方向看过去宋瑜怔在原地。
里屋里坐着几个人,年纪都不大十七八开外,最大的也不过和宋瑜同岁。
要是没有看错眼都是秦淑容的亲侄子亲外甥,都是外面刚刚过世人的亲孙子亲外孙,他们坐在开着暖气的卧室里开着电视嗑着瓜子,每一个脸上都事不关己看不出来吊唁者应有的喜悲,又单纯无害又冷漠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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