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钩(65)

　　在接到电话听到他母亲濒临崩溃的声音时，他都不知道那一刻在想什么。电话里是带着哭腔的女声，颤抖着给、自己说她凌晨起夜去卫生间时看到姥姥躺在地上，不知道已经昏迷了多久。

　　每一个字眼都足够清晰，可他耳朵里能听到的却是震耳欲聋的救护车的急救声。

　　这半年来所规划的一切，终于被全部毁灭，他一辈子按着计划循规蹈矩过的人生，因为一个人而改变，而上天终究让他回到了原轨。

　　陆景洲几乎是下了飞机就直奔医院，ICU外是他焦虑等候的父母和亲戚，在看见自己出现的那一瞬间他母亲就冲上来抱着他哭了。

　　“景洲，医生说年龄太大做不了开颅手术，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心理准备？”陆景洲喉头有些发涩，他伸出手抱住了他妈妈的肩膀，努力地想让自己表现得稳定又成熟，“没事的，姥姥会平安的，这么多次她都熬过来了又恢复的那么好，这次也一定可以的。”

　　他妈妈涌出的眼泪几乎快把他领口的衣服都给打湿，他爸爸站在一旁感觉像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

　　……..

　　他在医院住了整整五天，五天他的姥姥都处在深度昏迷的状态，对外界没有一丝感知，任他在病床边一遍一遍讲着小时候的事，也给不了任何回应。

　　他最后一次在姥姥身边是在回英国的前一天，姥姥亲自做了一大桌的菜送他离开，还说了很多的话，不同于以往，因为都知道这一次自己毕业就彻底回来陪在她身边了。

　　在决定要留在英国时，他犹豫了很久，在岔路口焦虑了很久，也和母亲争执了很久，可最终得到母亲应允的只是他姥姥的一句话，他姥姥希望他回来却更希望他能自由的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去完成他自己现阶段想要完成的事。

　　他给他姥姥说他谈恋爱了，姥姥在视频里开心的笑着说终于看见他身边有人了，他给他姥姥说是一个男生时，姥姥除了有些意外外，却只说只要他幸福就好，因为从小到大自己的选择就没有错过，只是让他先不要告诉父母。

　　可是现在他好像什么都没有了，他想陪伴相守的人似乎不需要他自作多情的惊喜，而一直支持他人生所有决定的人留给他的也只剩一封病危通知书。

　　“景洲，喝点水，你嘴巴已经干破皮了。”

　　水杯递到自己面前时，陆景洲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接过了他妈妈手中的水杯，随后低声说了句谢谢。

　　“你手机没开机，你朋友们联系不上你，Gabriel都找到我这里来了。”姜欣看到陆景洲的样子也心疼得发紧，这五天陆景洲几乎睡也睡在医院，每天带的饭也只吃一口，回a市也没通知任何在本地的朋友，只有英国的朋友知道他离开，可现在也联系不上他。

　　“……..我没什么事。”陆景洲现在不想和外界有任何的联系，他只想躲在这里，像躲在他小时候最熟悉的树荫下，在姥姥的身边蜷缩着去逃避外面的声音。

　　“那你用我手机给他回个视频电话，我感觉他快急疯了，别让他们担心。”

　　陆景洲接过了姜欣的手机后，就转身除了病房。对方几乎是一秒就接通了视频电话，只是在接通的那一秒，Gabriel的话却像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Gabriel甚至都不确定这是不是陆景洲，视频里的人满眼血丝，连眼眶都泛着红，下巴上是没刮胡子后冒出的青茬，就连头发也有些乱，整个人隔着屏幕都透露出一种根本不属于他的绝望的颓废。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景洲，和此前一丝不苟冷静自持的他形成了从未有过的强烈的反差，一直到陆景洲主动开口，听到那沙哑又熟悉的声音时他才确定了眼前的人就是陆景洲。

　　“我没事Gabriel。”

　　“……..Lu，大家都脸系不上泥，泥镇的还好吗？”

　　“没事的，只是医院睡着不太舒服而已。”陆景洲强装没事的笑了一下，因为时差也没倒的连轴转，事实上他眼睛发涩的痛和困，只不过心里的高压和阵痛几乎是刺激着脑子清醒，眼皮和大脑像是在激烈的斗争让他无法休息。

　　“姥姥还好吗？”

　　“还在昏迷……我不知道。”

　　“一定会好的。”Gabriel觉得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因为大家都清楚的明白脑出血救不过来就只剩死路一条。

　　“嗯。”

　　“那个……Caleb很蛋心泥因为联系不上泥，他找了窝无数次问泥去哪了，窝给他嗦了…….”

　　陆景洲垂下了眸：“嗯。”

　　“…….泥们还在一起吗？”

　　“也许……还没到时间。”

　　这句话Gabriel没有明白其中的意思：“泥还会回来吗？泥还会留下吗？窝觉得Caleb再找不到你就要急冯了。”

　　陆景洲心口有些刺痛，只是有些话他总要和穆洋说清楚，不过绝对不是现在，在医院看着他姥姥闭着眼的每一秒都让他痛苦万分，和穆洋去争论那些得不到确切答案的问题，只会让他变得更压抑。

　　说他懦夫说他逃避说他没有勇气，怎样都好，都无所谓。他只觉得自己就要崩塌了，只需要任何一个结果，都可以让他在霎那间地崩山摧。

　　“你就说我没事，我只是…….太累了这几天。”

　　“好…….那窝转告他。”Gabriel看着他眼里的血丝，心里也难受得发紧，“泥好好休息，姥姥一定会品安醒来的。”

　　“Caleb，你吃点行不行，你在这闹绝食呢？”

　　张蔺叹了口气，眼前的人看着十分的憔悴，而且时不时就会走神，只要一开口就是问有没有陆景洲的消息，作为当兄弟的看在眼里也没想过穆洋会认真到如此地步，毕竟他一直觉得穆洋只是玩玩。

　　穆洋看着眼前周少安给他打包带来的越南河粉，过了半晌才挑了一筷子。

　　“他家里出了那样的事，可能真的就是没心情…….”

　　“没心情是他不告而别的理由吗？”

　　周少安看着这几天焦头烂额的穆洋，心里也并不好受，他不想穆洋难过，但更不想看到穆洋为另一个人如此难过。

　　“他已经走了…..”

　　张蔺赶忙打断周少安：“他处理完家里的事会回来的。”

　　“我和他都是a市人，虽然圈子并不相交，但只要想打听还是很容易的。”周少安叹了口气，“他从小大部分时候都和姥姥姥爷在一起，感情很深，现在出了这样的大事肯定是优先在姥姥身边，并且姜家的独生子不打算出国，对家里的事也没有兴趣，成绩一般喜欢打篮球，但是陆景洲从小就很优秀，所以一直被他舅舅当成鼎华接班人在培养的，我觉得他就算回来也可能只是参加毕业典礼了。”

　　穆洋失神地看着汤底没有说话，这些他比谁都清楚，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甚至还没到毕业典礼那天，陆景洲就已经离开了。

　　明明最后一天陆景洲还同意了他去参加Mandy的生日，还说要告诉自己一件他准备了很久的事，可为什么转头来回家后留给自己的却是漆黑的客厅，空无一人的卧室，和长达一周也不曾有回复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还没破到底，别急

 

第52章 风止而息

　　这一段时间穆洋的生活十分平淡普通，除了周中的实习以外就是把自己关在家里写论文，也很少在群里说话，除了亲近的几个朋友知道实际情况以外，都以为他是为了不延毕所以才这样性情大变。

　　张蔺有空都会过来陪他，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周少安陪在他身边，两个人在客厅里各写各的论文，写累了就聊会儿天，等张蔺来了晚上就一起点外卖吃饭打游戏。

　　穆洋觉得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之前，他们三个人总是聚在一起，就像这个房子陆景洲未曾来过一般。

　　这段时间他总是努力的不去想陆景洲，也不敢打扰他，只是一回家进门就能看见陆景洲放在玄关口的拖鞋，洗漱时会看见他的漱口杯，书桌上摆着他没带走的电脑，做饭时拉开柜子里面就是两个人交叉摆放的碗筷，就连晚上睡觉侧过头都是陆景洲放在自己枕边的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