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把气球往女孩手里一塞,对方破涕为笑,还不忘对着季云青害羞地点了点头。
“我妹妹说谢谢你,”男孩冲季云青挥手,“再见啦大哥哥!”
“......还是叫叔叔吧,”季云青扶额,目送两个孩子拉着手回到楼栋,才把一颗糖递给周铭,“我也是借花献佛。”
周铭伸出手接,对方修长的指尖触到自己的掌心,带了微微的凉意,又转瞬即逝,只剩下那浅粉色包装的桃子味糖果。
他不太喜欢吃甜的,但犹豫了下,还是撕开包装纸,把糖果放在嘴里。
大爷的......真的好甜。
季云青一边脸颊鼓鼓的,扭头看他:“哎呀,我这个是葡萄味的,蛮酸。”
“这个太甜了,”周铭咬着糖吃,“真的好久没吃过了。”
“我倒是还好,”胃部又开始疼痛,季云青笑得有些吃力,“家里就我一个孩子,小的时候管得严不让吃零食,后来也就习惯了,对零食什么也没多大兴趣。”
“我也没弟弟妹妹,”周铭已经囫囵地把咬碎的糖吞掉了,感觉牙龈都泛着桃子味,“但我家管得不严,就自力更生地长大......”
他突然犹豫了下,不知自己和季云青的交情,是否已经熟到可以讲述这么私人的事情。
空气安静了片刻,季云青的声音轻轻传来。
“哎呀,你现在不就有花花这个妹妹了吗?”
周铭嗯了一声,心想这人真体贴啊,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继续聊天。
“自力更生长大挺好的,我父母都不在这个城市,所以自己一个人就过得很自在。”
季云青垂着脸,小区里的路灯在夜色下很柔,照不到他额上那隐约的汗,他自小就不怕疼,很能忍,这点痛真的不算什么,就继续若无其事地和对方聊天。
“我也过得很自在,”季云青看着秋千上自己的影子,“现在也就我姨妈在管我,可惜她住的远,有心无力,我还能随便作妖哈哈。”
“姨妈家的弟弟做饭也很好吃,有机会他过来找我玩,请你吃饭呀。”
周铭点点头,随即发觉了季云青脸色白得有点不对劲,就侧着头问了一句。
“酸的,”季云青面无表情,“这个葡萄品种不好。”
周铭“哦”了一声,就拿起手机看了眼,居然才刚刚过十一点钟,楼栋仍是漆黑一片。
“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季云青仿佛有些冷地微微弯下腰,露出段形状优美的洁白后颈,像天上的一弯月牙,看起来细腻光滑。
周铭突然打了个寒颤。
打住打住,自己怎么会盯着季云青的脖颈出神,还联想到了手感上面,他不太自在地缩了下手指,含糊道:“没事,我明天也不用去上班的。”
他讲完,看季云青没什么反应,垂着头蜷缩在秋千架上,就迟疑地问:“你是困了吗?”
“对啊,”季云青苦笑道,“我好困啊。”
周铭从秋千上下来,看着旁边喷泉后面的木质长椅:“要不你先去躺会,等来电了我叫你。”
季云青内心挣扎了下,还是顺从地站了起来,跟着往后面走去,他的手在兜里紧紧攥成拳头,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忽略掉胃部的不适感,可真的太疼了,如果在椅子上躺会缓缓,应该会好许多。
花园里已经没有人了,只能听见几声短促的雀鸣,就在经过喷泉的那一刹那,仿佛某个静止的世界突然按下开关,无数水柱伴着灯光倏然而起,在空中甩出晶莹的曲线,又托不住似的倾颓而下,泼洒出漫天细微的碎光。
啊,周铭讶异,来电了。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季云青扭头笑道,“好像生日宴会上,突然端出来的蛋糕,等着你把蜡烛吹灭掉。”
喷泉并不像燃烧的蜡烛,相似的是突如其来的美好。
是走了老街去吃了一碗阳春面,又顺着栽满迎春花的公园慢慢走回来,晃悠着秋千咽下甜蜜的糖,然后猝不及防的惊喜映入眼帘。
楼栋的灯光也亮了。
“小区的喷泉晚上也不关吗,”季云青轻声自语,“浪费呀。”
“应该是刚来电的原因,”周铭笑道,“一般晚上十点就关了。”
“那赶紧许愿吧,”季云青已经双手合十,小声说了句什么,才转头看向周铭,“快点,等会蜡烛就要熄灭了。”
周铭怔住,耳朵里全是哗啦啦的水声,挠着他的心。
水势果然逐渐减小了。
周铭迟疑地张嘴:“我......”
他到底没想出来,要说一个什么样的愿望。
这种无愿可许的心态,该说是幸福还是不幸呢,周铭自己也不懂,呆呆地看喷泉停止了水流,周围重回安静,水声悄然消失,只有季云青的声音传来。
他的音色和本人很像,淡淡的,有点低沉,声调柔和,极适合去主持那种深夜电台,给失眠的听众讲温暖的小故事。
“许过愿了吗?”
周铭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嗯。”
季云青没再说什么,沉默着往前走进楼栋,电梯已经恢复正常,“叮”地一声打开门,又缓缓合上,数字不停跳动,终于在二十层停下,走廊亮色的灯光照得周围如同白昼,却照不清季云青垂下的眉眼。
互道晚安后,周铭毫无察觉地回到家中,抱起花花。
而随着屋门的关闭,季云青终于坚持不住,缓缓坐在地上,他把呼吸拉得很长,在心里默数了好一会,终于从刀绞般的疼痛里挣扎出来,撑着膝盖站起,微微蜷着背走进卧室,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旧色的热水袋。
他很久没犯胃病,家里也就备了点感冒药,还不知在搬家的过程中被塞到哪儿了。
暖气早就停了,屋子里冷冰冰的,除了他,再没活物。
季云青很想去接点热水,按照他的习惯,抱着热水袋暖一会能缓解很多,可是太疼了,他几乎走不动步,只能倒在床上,努力给自己盖上被子。
没关系,季云青心想,他很能忍的。
他弯着腰,把那个没有温度的热水袋狠狠地摁在自己胃部,在这个黑暗的卧室内,面无表情地等待天亮。
作者有话要说:
小周啊你简直像块木头(指指点点)
第17章
七点半,周铭准时醒来。
稀薄的日光倾洒在床单上,他伸着懒腰翻身......没翻动。
“花花,”周铭一把将床尾呼呼大睡的小猫搂怀里,“哥哥抱抱!”
他手背上是前两天被不小心蹬出的爪痕,这会还有点细微的印子,周铭使劲儿撸了一会猫,就抱着花花去客厅剪指甲。
花花懒得搭理他,光照下的猫眼睛变成竖瞳,又很快闭上,任凭周铭按着它的肉垫,把锐利的指甲轻轻捏出来,在血线前剪掉锋利的尖。
晨间的日光打在周铭修长灵巧的手指上,他做这种手工活认真细致,没多久就剪完了指甲,满意地揉了揉猫头,欢快地去洗澡。
一面熟的太阳蛋,吐司,热牛奶,周铭的头发还有些湿,带着点若有似无的洗发水香味,清爽干净,和这个人一样,如同一株自在生长的植物,不需过多的陪伴,就能安安静静地抽芽长大,偶尔再开很小的花。
按照习惯,上午去画室里坐了会,涂了两张速写,今天的Hela阳光明媚得不像话,惹得周铭在回家路上放慢了脚步,特意又去买了束小雏菊。
这样好的日子,太适合在屋子里放点鲜花......以及做点蒜香排骨。
在画室的时候已经有点饿了,周铭记得冰箱里还有之前囤好的排骨,就没再买菜,抱着小雏菊回到家,把花换好后,就洗手准备做午餐。
这道蒜香排骨,还是周铭从林红阿姨那里学来的。
那时候他正值青春期,是脾气最坏、性格最别扭的时候,能够好几天不跟任何人开口说话,也就在林萌萌家里,能够小声地回应几句。
因为也只有在林萌萌家里,他们不会用同情的眼光看待自己,不会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词,然后躲在一旁窃窃私语,说瞧这个孩子多可怜,怎么父母就这样造孽呢。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