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空气凝结了,宁静之下,有人却在苦苦挣扎。
那一瞬间,宋译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其中的一个他,周旋在世人中间,维持着他展现给这个世界看的“人设”;而另一个他,蜷缩在外壳之下,向黑暗倾诉着他那永远上不了台面的、恶心又肮脏的欲望。
“……我不知道。”他说。
骆炎亭步步紧逼:“你自己心里清楚。”
宋译跌坐在地上,他的世界现在天旋地转。
他回想起上一次有这种感受时,已经是近二十年前,那一年,他才十三四岁。
他刚刚上了初中,发现自己是个受虐狂、发现自己的阴茎只会对着男人翘起时,他的妈妈发现了家庭电脑里的搜索记录,把他关在房间里,宣泄着她歇斯底里的情绪。
她具体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这是“不对的”,是“不正常的”,是“肮脏的”“邪恶的”,是“变态的”;同时,他要成为“对得起妈妈的人”。
他从小就被埋下了种子,根深蒂固,像是与生俱来的枷锁。
他说:“你不会理解的,你不是我,你没有经历过我经历的一切,你不会懂的。”
宋译轻轻地笑了,无关骆炎亭,那是他嘲讽自己的笑。
他的心一下一下地抽痛着。
他就像一只飞鸟出生在了海洋,一颗种子生长在了太空;他与周遭格格不入,这个世界容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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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了,又有多少人是谈性色变,谈bdsm就是变态性行为呢
第30章 泪水与吻
宋译拒绝了骆炎亭的一切帮助。
他的状态糟糕透了,但依然在强撑着假装没事。他拒绝再讨论这件事情,也拒绝一切肢体接触。他的心墙就像是鸡蛋的外壳,脆弱也坚硬,阻止任何人接近他的内心。
骆炎亭找不到突破点,只能默默地做一些不会激起他反抗又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承担了所有的家务的三餐。
只有一件事情值得庆幸。
经过这近两个月的相处,好好对宋译的敌意彻底消失了。猫是有灵性的动物,好好尤其能读懂人心。这周以来他几乎是宋译走到哪就跟到哪,宋译进了卫生间,他也要在门口守着,像一只忠诚的护卫。
骆炎亭睡了个午觉,从楼上时,远远看见宋译在沙发上横卧睡着了。
平常宋译在中午只会小憩,但今天似乎睡得很沉。一大团姜黄色的好好蜷缩在他的臂弯里,他听见了响声,半睁开一只眼睛瞧了瞧来人,没有一点要挪窝的意思。
宋译睡着,眉头却依然紧缩。他的皮肤比原先都粗糙了些,眼角隐隐可见岁月刻画的皱纹。
骆炎亭摸了摸好好的头,又给宋译披上了薄薄的毛毯,摸摸地离开了。
*
又是周末,生物钟雷打不动在快六点时叫醒了他们。抢完菜,骆炎亭翻了个身决定再睡一会儿。
宋译的手机忽然响起了电话铃声。
骆炎亭:“谁这么早?”
“……我妈。”
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宋译拿起手机下了楼,按下了通话按键。
寂静的早晨里,甚至能听见窗外早起的鸟儿的叫声。所有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都显得格外响亮,屋子不大,骆炎亭甚至不需要仔细聆听,都能听见宋译手机里传来的声音。
“小译,你有没有事啊?”
宋译懵了:“啊……妈,我没问题啊?”
宋妈的语气很急躁:“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现在在哪呢?”
“我……我在家啊。”
“你在家?我今早起来看见消息,你们小区你那栋楼不是连夜去方舱隔离了吗?”
宋译愣住了,他把手机拿到眼前,打开了微信。那个被他设置为接收消息但不提醒的自己家的小区业主群,未读消息已经999+了,他打开一看,全都是刚到方舱医院的业主,在对比不同方舱的设施条件。
“‘上海闵行区蓝天路白云小区15栋昨日下午新增6例新冠阳性病例,15栋楼业主全部连夜搬进各处方舱医院……’,”宋妈一字一句读着推文,“你看,你们本地生活号推文是这么写的。”
宋译的头突突地疼了起来,他硬着头皮说:“我……我们这个单元不用隔离,我在家,没走。”
“没走?可是推文里说全都去方舱了啊。”宋妈心急如焚,“我知道你在外都报喜不报忧,但这种事情你可前往别骗妈,妈看见小道消息说你们那里的方舱参差不齐,一个跟一个差的可远了。你快打开摄像头让妈看看,你们都怎么住的,能不能吃饱穿暖啊?”
“……”
“小译?怎么不说话了?网络不好吗?”
宋译听见有人下楼的声音,是骆炎亭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再也糊弄不过去了,只能跟母亲全盘托出:“……我没进方舱。我最近没住在自己家,我住在朋友家里。”
“朋友家?你什么朋友啊,都住了两个月了,怎么都没听你跟我提起过?”宋妈疑惑道,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语调上扬,“你该不会是交了女朋友,一直没跟我说吧?”
“……不是妈,我现在没女朋友。”
“那你现在是和谁住在一起?”
宋译看了一眼骆炎亭,说:“同事。”
“同事?同事怎么会住在一起,男的女的啊?”
“……男同事。”
宋妈那边沉默了,这边的屋子里也很沉默。
“宋译……”
骆炎亭眼疾手快地抢走了他的手机,他对着宋译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打断了宋妈的话,又打开了免提。现在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两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阿姨您好。”
宋妈噤了声,这个声线更清亮明朗一些,现在接电话的不是她儿子。
“阿姨,宋译他怕您担心他,一直没跟您说。是这样的,两个月前我的房子租期到了,宋译虽然是我的上司,但我俩私底下一直是很好的兄弟,他知道我要搬家了,就过来帮我收拾东西。”
骆炎亭自顾自说着,也不给宋妈插嘴的机会:“就在帮我搬家的时候,我们小区里其他楼查出了新冠阳性人员,小区被封了,宋译他也回不去。房东见状,也延长了我的租期,我们俩就只好一起居家隔离了。”
“这……”
宋译看了骆炎亭一眼,神情复杂。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我们俩也很无奈。您要是怀疑的话,我可以给您看看我在公司的工牌,宋译和我确实是一个部门的,我在他的手下工作。”
宋妈连声说:“不不不,有什么怀疑的……这段时间谢谢照顾小译了,请把手机还给他吧,我和他还有话要说。”
“好的好的。”
宋译正要去拿手机,骆炎亭对他摇了摇头,他指了指手机,示意他说话。
通话依然是免提的状态。
“妈。”宋译的声音有一点颤抖。
“你同居的人走了?”
他俩对视一眼,宋译说:“走了。”
“你……我警告你,你别以为我会信了他说的话。”宋妈气急,说话都没了逻辑,“宋译,你能不能活得像个正常人啊?你……你都在玩些什么啊?你到现在都还在和男的搞在一起吗,你以前怎么跟我保证的……”
宋译闭了闭眼,这段时间一遍又一遍折磨他的梦魇,终究成了现实。
“宋译,你这样对得起我吗?我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你现在这样难道不是变态吗?这不是变态才会做的事情吗?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她的话里带上了哭腔。
骆炎亭挂掉了电话,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却又字字回荡在干燥的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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