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星(29)

　　两个人并肩躺在床上，宋箴捏了捏关无桥的手，轻声说：“你知道的吧。”

　　关无桥没有出声，似乎是睡着了。

　　第二天关无桥果然很早就起床去学校了，宋箴睡到十一点，拿着桌上留下的早餐开吃，他掏出手机一看，里面有关无桥早上发来的消息：早餐热一下再吃。

　　宋箴三两下把凉早餐吃了，理直气壮地回他：好的。

　　就在此时，门被敲响了，宋箴以为是关无桥忘带钥匙，擦擦嘴跑去开门。

　　关胜意和一个西装男站在门口。

　　宋箴下意识就要关门，西装男伸出一只手拦住他。

　　关胜意看了一眼宋箴，掏出雪茄，拿打火机慢慢烘烤。离得近了，宋箴才发现他下巴上有一道浅浅的疤。

　　“又是你啊。”关胜意对宋箴说。

　　宋箴：“……嗯，又是我，不好意思。”

　　“有时间陪我出去坐坐吗？”关胜意指了指电梯。

　　宋箴看看西装男，心想你假客气什么，我说没时间你就走吗？他点点头，想偷偷给关无桥发个消息，可关胜意抓着他的手腕，力气很大，宋箴疼得没握住手机，手机落在地上，被西装男弯腰捡起。

　　“和长辈说话的时候不要总是看手机。”关胜意拿点燃的雪茄指了指宋箴。

　　三人下楼，宋箴看见一辆高调的库里南。

　　天阴阴的，像是要下雨，宋箴和关胜意并排坐在后面，紧张得一塌糊涂，在高中的时候，他和关无桥开玩笑，说他爸看着不像好人，关无桥当时的回答是：“笨蛋，这还用看？”

　　雪茄烟呛得宋箴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关胜意把烟夹在手里，回头看他。

　　“桥桥晚了一个礼拜回学校，就是因为你吗？”

　　宋箴猛摇头，“不是不是，他自己不想上学，我天天都劝他好好念书。”

　　关胜意笑了，“你的性格和他倒是挺互补。”

　　宋箴继续摇头，“没有没有，我们俩性格不合，天天吵架。”

　　关胜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和桥桥比，你倒是好说话多了，既然这样，我就开门见山吧，你和桥桥，现在是哪种关系？”

　　宋箴尴尬得头皮发麻，“就、就那种关系。”

　　“我知道。”关胜意慢慢地吸了口雪茄，“我是想问，你觉得，桥桥会为了你，一辈子不结婚，不要孩子吗？”

　　宋箴微微皱眉，过了会儿，他说：“我觉得……会吧。”

　　关胜意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转过脸去，不再讲话。

　　车驶出市区，宋箴偷偷往窗外看，外面大雨落下，过了会儿，竟然上了盘山公路。

 

第49章

　　暴雨倾盆，宋箴几乎看不清周围的景色，他被雪茄烟呛得时不时咳嗽两声，终于鼓起勇气道：“叔叔，咱们去哪儿啊？”

　　关胜意没有理会他，转过脸看了看窗外，随意地说：“在这儿停吧。”

　　西装男下车，拿了伞在门外等着关胜意，宋箴刚一下车就被淋了个透，还没等他厚着脸皮往那把看起来很大的黑伞下躲，西装男就抓着他的肩膀，猝不及防地将他推到护栏边。

　　“啊啊啊啊啊！”宋箴看着脚下险峻的地势吓得大叫。

　　“你知道国内每年有多少人失踪吗？”关胜意对他说：“八百万。”

　　宋箴紧张地急喘。

　　“你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人能被找回来，又有多少人死了还找不到凶手吗？”

　　宋箴本来就有点恐高，被他这么一吓，更是头晕眼花，他紧紧闭着眼睛，对关胜意说：“不、不不知道。”

　　“那你觉得，多一个你会有什么影响吗？”关胜意道：“怕是不会吧。”

　　宋箴：“叔叔你冷静点……啊啊啊啊啊！”

　　西装男微一用力，他差点没栽下去。

　　“我只有桥桥这么一个儿子。”关胜意说：“以前对他不好，我过意不去。”

　　宋箴仍紧紧闭着眼睛，“你把我弄死就是对他好吗……”

　　“你还年轻，会这么想很正常。”关胜意拍拍他的肩膀，“我是桥桥最亲的人，不能看着他走错路。”

　　关胜意把手收回，西装男又一用力，宋箴栽倒，半边身体滑下去，他大叫一声，慌乱中抓住关胜意的手臂，勉强站起。

　　关胜意笑了起来。

　　“害怕了？”关胜意说：“你要是听得进去话，咱们倒不至于到这一步，给桥桥打个电话，把该说的都说清楚，怎么样？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宋箴拼命点头，“可以可以，打打打。”

　　关胜意似乎很满意他的配合，略一点头，西装男掏出手机递给宋箴，宋箴拨通了关无桥的电话。

　　“喂。”关无桥说：“才起床吗？”

　　宋箴说：“啊，是。”

　　“出门了吗？”关无桥的声音很温柔，“晚上去吃火锅吧。”

　　“关无桥，我有事想和你说。”宋箴的声音很严肃。

　　“嗯？”

　　“我们去海底捞吃吧，还能蹭个美甲，怎么样。”

　　“可以啊。”关无桥笑了起来，“你想做就做呗。”

　　“好的，么么。”宋箴说：“我请你吃，我们的奖金到账了。”

　　“好啊。”关无桥在电话那端轻轻地亲了他一下，“挂了，还有点事，等会和你说。”

　　电话挂断，关胜意的脸沉下来，宋箴手速爆棚，给关无桥发了个定位，还没来得及打字，手机就被关胜意抢过来摔在地上。

　　关胜意似乎被他激怒，一把扔掉伞，掐着他的脖子用力往后推，宋箴死死抓着护栏，咳嗽了两声，“你又不想弄死我，别吓唬我了行吗，我们去车里说不好吗？”

　　“我不想弄死你？”关胜意怒极反笑，“你哪来的自信？”

　　“你把我弄死了关无桥肯定会把你搞到监狱里去的，他下半辈子什么都不干了也要报复你，你自己的儿子你难道不比我了解吗？”宋箴仍是忍不住的腿软，他往下一看，头晕目眩，“叔叔咱们有话好好说行吗……”

　　关胜意没有放开他。

　　“你很了解桥桥。”关胜意说：“那你也知道，你一回来，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结婚生孩子了吧？”

　　宋箴脑袋一抽，“那你再生一个呗，反正你——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说了！”

　　关胜意看了他一会儿，冷笑一声，倒是真的放开了手。

　　宋箴差点跪在地上，他靠在护栏边，声音颤抖道：“你知道他的性格，肯定也知道他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吧，你来找我也没用啊。”

　　“没用？”关胜意道：“你能和他提一次分手，就能提第二次。”

　　“我不能。”宋箴说：“说不出来，要不然我刚才就配合你一下了。”

　　关胜意还要说话，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按掉，那眼神似乎很想把宋箴的脖子拧了。

　　“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海底捞，我们好好聊一下……”

　　关胜意失去耐心，一把将他推上车，西装男也上车，宋箴浑身湿透，裤子脏兮兮，腿都被蹭破了，可他一上了车，又觉得自己安全了，还敢主动和关胜意说话。

　　只是关胜意的手机一直在响，宋箴说：“要不你接一下，他生气的话还是挺不好哄的……”

　　关胜意干脆把手机关掉，车往前开，宋箴不知道自己又要被拉到哪个山头扔掉，他抓紧机会想开口说话，却被关胜意打断。

　　“你懂什么？”他是愤怒着说出这句话，却还有很多别的情绪，“我为了他好，他又懂什么？”

　　宋箴顿时静了。

　　片刻后，宋箴说：“但是他说不需要别人为了他好，这话他和我也说过，我伤了他的心。”

　　关胜意带着恼怒看他，那神情让宋箴很紧张，他觉得自己真的应该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