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看着祁锐坐着的大摆锤渐渐得往高处晃去,呼啦啦得卷着孩子们的尖叫声。
路昊去全市的这一个星期,宋辰铭还是照常得上班下班,偶尔得了空就在家里喝上两罐。
对方没拼完的乐高还堆在客厅的地板上,他有时候喝着酒也会坐下来接着拼一会。
日子依然能够继续得过下去,只是好像过得比往常更慢更乏味了些。
路昊说是周六晚上回来,宋辰铭估摸着他妈那边的劲头大概也消了点,星期六的早上便开车过去了一趟。
他把车刚开到小区的露天停车场停好,唐元媛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对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有精气神,“我舅妈这会不在家吗,怎么手机也没人接?”
“可能是没听见吧,你什么事儿找她。”
宋辰铭锁了车往他妈的那栋楼走去,刚走楼梯上去几层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拿着手机的唐元媛。
“把我手给勒的,”唐元媛努着嘴甩了甩右手,示意他放在地上那大包小包的东西,“老家那边的土鸡,我妈让我给舅妈送点过来顺便看看她,不是说她胆结石翻了吗?”
宋辰铭弯身去拎那一袋脐橙动作顿了下,抬起头来看向对方:“她胆结石翻了?”
他妈年轻那会就有胆结石,难受的时候他爸还陪她去医院打过点滴。
“你不知道呀,说是挺疼的晚上都睡不着觉,”唐元媛换了拖鞋哒哒哒得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找着她舅妈人,“还真没在家。”
宋辰铭把她拿来的东西顺进了客厅,转头带着她出门在小区的外头挨边找了找。
他妈小区附近的诊所不多,他俩刚找到第二家就看见了对方坐在里边的病床上,手上正打着点滴。
“舅妈你怎么自个跑这来了,”唐元媛晃着马尾两步迈了过去,坐在了她床边的塑料凳上,“我妈让我拿过来的东西都搁家里了,你没事吧?”
宋辰铭他妈的反应有些冷淡,低头看着袖口那一小截冒出来的线头:“没事儿,麻烦你了。”
“不麻烦,”唐元媛从兜里摸出颗糖来,拆了包装含在嘴里笑道,“我下午约了同学看电影,正好路过这边。”
她坐在凳子上咬着糖块,看了一眼她舅妈又看了一眼宋辰铭,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宋辰铭瞧着他妈那有些发白的脸色,心里也确实不太好受:“你结石疼成这个样子,也该跟我说一声。”
“跟你说有用吗,”他妈就跟个闷雷一样,戳一下就轰隆隆得响,“我说什么你听吗。”
唐元媛在旁边越听越觉得情况不对,生怕自个被他们俩的火星子给溅着,找了个由头就赶紧往外撤:“我那边还赶时间就先走了啊,舅妈你保重身体。”
她一溜烟得跑得没了影,宋辰铭才转头望向了他妈:“妈,这事我是该早点告诉你,但我真没想过要瞒什么,路昊他说话是那个样儿,没别的意思。”
“早告诉我有个狗屁用,”他妈一说起这档子事,火就往外冒,“你说说你们俩这关系算怎么个事,你都二十七了宋辰铭,三十四十那都是转眼的事,你怎么还跟长不大一样?!”
她像是要把这几天的恼怒都给扔出来似的,压着点嗓子愤愤得嚷道:“你跟他在一块儿别说是扯证了连事实婚姻都算不上,以后大家散伙了拖得一把年纪了,你说哪个姑娘还愿意跟你好!”
他没有去想过太往后的事情,总觉得走一步看一步也来得及。
“你要是老老实实听我话工作两年就把婚给结了,现在孩子都满周岁了,我还用得着担心我走了后你一个人吗?!”
他妈像个冲锋枪一样的突突到这,眼圈突然就有点红了,把脸给别到了一边。
宋辰铭看着她用后背冲着自己,心里七拧八拧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忽地想起他爸头七的那天,他跟他妈在家里收拾东西,他妈下楼去扔垃圾,他坐在客厅里翻着他爸以前给他买的玩具。
小时候有一次回老家,他就是拿着他爸给他买的玩具车逞能去爬土坡,结果把自己给摔了个趔趄。
他记得自己摔得挺狠的,右腿的膝盖蹭破了一大片,痛得他泪珠子在眼里边直打转。
他爸当时还站在旁边打趣他:“哟摔疼了啊,把我们辰铭疼哭了都。”
他那会才六七岁身上一股子的莽劲,梗着脖子就顶了回去:“我不疼!我们杨老师说了,男子汉磕着碰着也不可以随便哭。”
“那怎么成,”他爸笑着蹲下来把他腿上的泥给拍掉,顺手揉了下他的脑袋,“磕成这样了还不准哭,那憋着不觉得难受啊。”
开他爸追悼会的那天家里来了很多的亲戚,姑妈姑婆来来往往的,有说他懂事的有让他坚强的,他一直忍着没有在他们面前掉过眼泪。
宋辰铭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时候想起这件小事,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拿着那个玩具车,忽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第三十七章
他看着他妈坐着的那张边沿生锈的病床,冷不丁的就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对方说的话在理儿,他遵于内心做出选择也没错,但话题就像是钻进了死角一样,怎么也聊不下去。
宋辰铭站在塑料凳旁边沉默了三四分钟,想说你好好歇着我改天再过来,只是他妈半个字都听不进耳里去。
他从小区里开车出来,顺着护城河溜达了一圈,在空坝上停下给高驿打了个电话。
就这么一个人回去,宋辰铭总觉得心里头闷得慌,还不如找个人一块吃个饭顺便喝上两杯。
他开着车到了对方楼下,在路边摊上找到了被他约出来的高驿。
对方像是昨晚喝了半宿刚起来,身上还穿着上班时的衬衫和西装裤。
“我是说去饭馆炒两个菜喝点,”宋辰铭看着桌上那碗滚烫的砂锅米线,抽了张板凳坐下来,“谁说是吃米线了?”
“大中午的喝什么酒,”高驿伸手从筷筒里抽了双筷子,把面给搅混了两下,“再说你不是开车过来的吗。”
他低头挑起一筷子米线来,热气顿时涌上来扑了一脸:“行了说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能有什么事,”宋辰铭也没跟他绕弯子,掰开了双竹筷又去拿了汤勺,“跟路昊那事被我妈知道了,得,把她给气得,胆结石疼的早上还在诊所输液。”
高驿昨天喝的酒还没有醒透,吃一口太阳穴就跳一下,说话时头都没抬:“说起来财务部做核算的那个于岚要结婚了,你有没有听说。”
他话题转得突然,宋辰铭拿着筷子顿了顿,似乎觉着有点印象:“是不是跟前台小姑娘走的挺近那个?”
“说是过年那会回老家相的亲,跟那男的前前后后也就认识三四个月,下月底在市里摆酒。”
宋辰铭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不干什么,”高驿搁在桌上的手机嗡嗡的振了振,消息叮叮当当连着好几条,“就是想说到了年纪相亲结婚,凑合着过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为了那竹马跟你妈闹到这地步值当吗。”
宋辰铭听他那口气总觉得像是带了刺似的,筷子也放在了砂锅沿上:“我说你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聊个天夹枪带棍的。”
对方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拿起手机回了消息又继续吃米线:“我是给你提个醒,让你想清楚别有的没的都搭了进去。”
高驿的话虽然说得不怎么中听,但最后一句倒也戳到了点上。
他是应该把这事给琢磨清楚,不能等到事情发酵到没法收场了才去想辙。
宋辰铭这顿米线吃得没滋没味的,从高驿那回到家里,便靠在沙发上走了会神。
他感觉像是回到了被他妈催着去相亲的那会,心里被压着喘气都觉得费劲。
路昊坐车从全市回来时,天已经是黑咕隆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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