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锋,”我也顺势把憋了很久的话说出去,“锋利的锋。”
他没有多留,很快又走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记住我的名字。我想着这件事,球也打不进去,晚上躺在寝室床上,想了想还是给他发过去一句:我是陈锋。
等到半夜都没有消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才看到他的回复,一句简短的:我知道。
我和他慢慢聊了起来,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在发消息,他回的最多的就是‘哦’‘真的吗’‘这样啊’,搞了半天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认真看。我有时扒拉他的朋友圈,内容不是图书馆就是风景照,还有偶尔提到的一个朋友,姓顾。我把那几张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他的自拍,不知道在可惜些什么。
第一次约饭以失败告终,我想了两天才鼓起勇气,他一句‘没有时间’就把我打回原形。
舍友知道了笑话我:“你这上赶着找人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追他,他估计是被吓到了才不敢答应你。”
我好像被什么东西用力敲了一下脑袋,晕乎乎的,“追他?”
“我当初追前女友的时候都没你那么用心,”舍友说,“每天早安晚安吃了没睡了没,我要是林曜,也该被你吓到。”
好像是这么回事。
我一晚上没有睡着,看着黑漆漆的床板,第二天醒来头疼得发震,嗡嗡作响,只有一个念头清晰得很,在我十八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冒出一个疯狂又合理的念头——我喜欢上了一个人,男人。
我不想和他做朋友,我想要追他。
后面几次碰见林曜,我想起他之前的话,没有再装模作样的把球丢出去,隔着篮球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小跑过去和他聊天。他看起来不是很抵抗,但也不热情,我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又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暗示,这种挥之不去的神秘与试探,总是挠得我心痒痒。
燕大的食堂允许外校人进去吃饭,我刚打探到这个消息,就火速办了一张饭卡,中午的时候丢下那群骂我的舍友,打完饭挑了个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可以准确看到往来的人。
他是和别人一块来的,身边跟了个漂亮的女孩,两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总之看起来很和谐,郎才女貌。我拿筷子戳着米饭,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先是迷茫的看过来,然后有些惊讶的发现了我的位置。
我发闷的心情终于好上一点点,他端着饭盘坐过来,身边没有再跟着那个女孩。他问我:“你怎么在这里?”
“听说燕大伙食好,我过来试试,”我说,“而且还能和你一起吃饭。”
他没有说话,看了我一会,我按捺不住冲动,脱口而出:“刚才那个是你女朋友吗?”
一说出口就后悔了,不应该问的那么直白。
“不是,她是我同学。”他看起来没有介意。
我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好像拨开乌云露出太阳,小鸟跑出来叽叽喳喳的唱歌,我忍不住笑了,雀跃了一两秒又想到其他,“那你有女朋友了吗?”
他又露出我熟悉的无奈,“问这个做什么?”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想要多了解了解你。”
“没有。”他说。
我知道他最喜欢泡在图书馆,朋友圈里的照片总是课业和书,训练完以后我冲了个澡,确保身上没有什么汗味,才拿着前两天刚买的书跑到燕大图书馆。这回他看上去没有多少惊讶,我厚着脸皮坐到旁边,把新书堆在面前,刚想和他说两句话,就被他打断。
“图书馆里要保持安静。”
他声音放得很轻,离我很近,呼出的气好像拂过耳边,又好像没有。我‘哦’了一声,拿起一本书翻开第一页,迟迟没动,耳廓还在发麻,好像一种魔力蔓延到全身,眼前一会是他的眼睛,一会是他的唇,唯独没有书本上的字。
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很快。
我觉得我应该试一试告白,可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件事,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男人。我准备了很多套方案,和已经知道实情的舍友讨论了三天三夜,可最终说出‘我喜欢你’的时候,并没有按照我们讨论好的那套方案来。
我又像往常一样去图书馆找他,接近年末,温度直转急下,风吹得校园两旁的银杏树哗哗作响,铺满了金黄的落叶。他看上去有点冷,拢了一下外套,我看着他露出的那一截脖颈,想也没想就把自己的围巾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看向我,似乎有些出神,没有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告诉自己为什么一个男生会对同样是男生的他这样做。我的心好像和那银杏树一样哗哗响,从来没有滋生出这样一股冲动和热度,说道:“林曜,我喜欢你,做我的男朋友吧。”
傍晚的校园没有多少学生,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正发生的一场告白,也没有人知道我说出这句话时的紧张和窒息。他的眼底划过些波动,不大,瞥开视线时下巴刚好抵在我的那条围巾上,白色与灰色,很衬他。
“抱歉,”他说,“我不能答应。”
他应该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思,但他没有戳破,而是等着我去戳破,好更加有底气,更加疏离的拒绝我。
我不想气氛这么沉默下去,努力扬起一个笑,“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参考一下。”
“我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你这样的,”林曜的神情好像我们第一天认识那样,“陈锋,别再来找我了。”
他把围巾摘下,一个人走了。
没关系,至少他没说我不可以追他。我拿着那条孤零零的围巾,这样告诉自己。
他好像提前预知了我的决定,没有任何意外,有时会露出疲惫与拒绝,退回了所有礼物和示好,清清楚楚地划下一条界限。
我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潜意识在说不要放弃,不要让他觉得我的喜欢随意又廉价,于是我憋着一口气,把力所能及的好都给他,不留余地。这种盲目的坚持在看见他和另一个男人有说有笑的走向我时,崩裂粉碎。
原来他也是会笑的,能笑的这么好看,牵动住我的全部心神,但对着另外一个人。
“你好,”男人穿着风衣,高挑得像是模特,刚从杂志里走出来一样,勾唇微笑,“我是林曜的朋友,顾鸣生。”
雄性的本能让我升起一丝难言的危机感,岌岌可危地动摇起决心,我生硬地说:“我是陈锋。”
我注意到周围有人投来目光,惊艳,好奇,全都对着眼前这个出挑的男人。
“我和顾鸣生还有点事情要办,”林曜说,“先走了,不打扰你训练。”
我只能回道:“好。”
身上的运动服在这个男人的风衣面前变得捉襟见肘,硬生生压下一头。我的心情从来没有过这样糟糕,舍友在一旁看见,似乎想问些什么,我没有理他,定定看着林曜和顾鸣生亲密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变成两个黑点。
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我想问林曜,为什么和他走在一起的人不能是我?
我明明那么喜欢他,明明把全部的好都给了他,为什么他不会感动,不会动摇,不会喜欢上我,哪怕只是短短一秒钟。
我没有再去打扰林曜,他可能觉得这是打扰吧?日复一日的训练,学习,和从前的生活没有什么两样,但又好像变得不同,我总是忍不住看他的朋友圈,在燕大附近徘徊,不敢走进。有次我远远看见了林曜,心在一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待看清他身边的那个男人时,又好像一盆冷水,把我浇灭。
他没有看见我,和那个姓顾的男人聊天。他和我说话时从来不会有这样的眼神,也不会和我开玩笑,笑得放松又喜悦。我躲在暗处,好像一个阴暗又见不得光的影子,看他们并肩走在一起,顾鸣生感应到了我,忽然回过头对上我的眼睛,他停顿了几秒,颔首微微一笑,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抬起,搂住了林曜的肩膀。
我第一次发觉有人会这样的面目可憎,他是故意做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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