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规矩数不胜数,老头相信棍棒底下出成绩,也的确如此,罗羽钦为人正直,学习优异。
这样的生活持续到他十七岁的时候,罗丰年死了才结束。
罗逸轩不管他,想起来了就给一笔不菲的生活费,想不起来就不闻不问。也不怪他,私生子私生女太多了,挨个排都轮不到罗羽钦。
大学毕业典礼那天,罗羽钦给自己买了一束花庆祝,在路上被人迷晕了带走。绑匪想用他敲一笔,给罗逸轩打电话,台词非常老土:“你儿子在我手上!”
麻将桌上,罗逸轩埋在女人胸里问:“哪个儿子?”
绑匪吃瘪,拿昏迷不醒的罗羽钦泄愤,头上砸一个血口子,顿时没了呼吸。
他们以为他死了,开到偏僻的乡下,车都没停,打开车门直接从车里扔了出去,还要嫌他晦气,第二天往罗逸轩的某处豪华房产门口泼上一桶鸡血。
罗羽钦没什么朋友,在学校也是独来独往。过于病态的生长经历让他难以正常和人相处。
他只是一个不知名的私生子,失踪了,死了,都没有人在意。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们,偶尔聊闲篇,可能会八卦一下这个最不受宠的孩子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不过,世间的巧合莫过于此。
罗逸轩潇洒半生,得了肝癌,想活命想移植。能找着的儿子女儿们,竟然还都不适配。但有钱就行,有钱就能解决问题。
他让人去四处找寻合适的肝源,城里没有就去乡下,乡下能办成的几率更大,一个病人能拖垮全家人,钱的诱惑是巨大的。
这一找,竟然找到了失踪两年的罗羽钦。他躺在河北某县医院的病床上昏迷不醒,但他的肝和罗逸轩配上了。
兜兜转转,罗逸轩随口的一句话害他被人“抛尸”荒野,到头来他还要奉献自己一半的肝来救罗逸轩的命。
……
一切早有预兆,念筝坐在病床前掉眼泪,冬至已经昏迷了两天,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最近一段时间,他常会头痛,来得迅猛尖锐,严重时痛得说不出话干掉眼泪。本来打算带他去市里的医院看一看,还没来得及,冬至就晕倒在厨房,手里还拿着给念念冲好的奶粉。
苏白陪肖雨去北京参加乐队的选拔比赛,应该是很重要的,念筝不想打扰也不想麻烦别人,再一次用春江叔家的板车把冬至送到县医院。
医生建议他去北京,说得委婉:“我们这边水平有限。”念筝点点头,机械地回答:“知道了,谢谢大夫。”
深夜,念筝守着冬至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就带他去市里医院。
病房里静悄悄,他熬着不敢睡。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响,几个高大的黑衣人簇拥着一个中年男人进来。
男人的头发几乎全白,形销骨立,但尚能看出不俗的容貌和矜贵气质。他饱含热泪,走过来握住念筝的手,作势竟然要跪下。
吓得念筝双手把他扶住,用气声询问:“您这是干什么?”
“我们一直在找小钦,找了两年了。”罗逸轩掏出一块做工精细的方巾擦拭眼泪,声音颤抖得恰到好处,“终于……终于找到了,我的孩子!”
他捏着几张罗羽钦的照片还有毕业证,在念筝面前晃了几下,以作证明。
念筝很愧疚,担忧地望着病床上的冬至,“可是他生病了。”
“没关系。”罗逸轩安抚念筝:“我会马上带他去北京最好的医院,肯定能治好的。”
念筝轻轻啊了一声,“那太好了,你们……什么时候带他走?”
罗逸轩颔首,“现在。”
他们走得很匆忙,念筝有好多问题没来得及问,只看了冬至几眼就被那些人推走,他挣扎着跑回来,急切地对罗逸轩说:“要是他醒了,能让他联系我吗?”
他随手撕下一片用来垫座位的报纸,写下了未来电子的座机号码,“就打这个电话就行!”
罗逸轩收下了,答应得很痛快。
“行,那就行。”念筝点点头,看着他们推着担架车带走了冬至。
“等一下!”他想起些什么,从病房拎出一袋橘子,追了上去,“这个你们拿上吧,他最喜欢吃这家的,一直舍不得买……”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早知道多给他买点了。”
他把橘子塞进罗逸轩手里,看着冬至苍白的脸,“他头上有旧伤,有时候会疼,您让医生好好看看。”他喋喋不休,“看看是不是伤口没恢复好,有没有好的办法根治……”
“还有他挺喜欢吃甜的,哦对,您是他父亲您肯定知道。”
罗逸轩笑笑,“当然知道。”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不想和一个乡下佬在这里耗费时间,却装得言辞恳切:“那我们先走了,等他醒了一定联系你。”
紧接着示意身边的保镖给念筝一张银行卡,“一点心意,这两年麻烦你的照顾。”说完便带着担架车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念筝根本不在意什么银行卡,他推开保镖的手,想要再看一眼冬至,却被拦住。
两个比他足足高出一头的强壮男人一左一右地挡住他的去路,念筝一着急从他们手臂下钻了出去,“等等!你们等等!”
他后悔了,他要跟着去,他可以自理一切费用,不会添麻烦,不管冬至醒了之后要留在哪里,他都要待在冬至身边。
等他跑下三楼,几辆黑色商务车已经扬长而去,他立刻回去找那两个保镖,求他们带他一程,人却早已不知去向。
罗逸轩自始至终没有过问他的名字,因为他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人。
卑微如同那张写着隽秀笔迹的一角报纸和那袋品种普通的橘子,被丢弃在医院门口的垃圾桶中,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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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有
第13章 13:月夜玫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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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县到村的公交车半小时一趟,最晚到晚上六点。
念筝在医院走廊枯坐了一整天,看太阳东升西落,惦记着冬至有没有平安到达,是否已经得到了治疗。
到晚上拎着个破布包去赶车,里面装着给冬至住院用的东西,现在用不上了。
他赶到的时候车已经启动,轰隆轰隆响,司机催促他快点。
车上人不多,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好,车马上就开了。
窗外天色已暗,县医院作为县里为数不多的四层楼,遥遥矗立。
不对,他醒了之后就不叫冬至了,世界上没有冬至了。念筝疲惫地靠着椅子,脑海中不断回想刚刚经过的混乱的夜晚。
“醒了不会忘了我吧。”他哽咽出声,叹了口气,又劝自己:“冬至终于知道自己是谁了,挺好的。”
他爸爸看起来很有钱,比念筝有钱太多了,念筝能给冬至的只有不好看的棉袄,会烤焦皮的红薯,春天的无名湖,冬天的烧火炕。
等车离开县城,奔向土路,念筝才向外看,看夜色下犹如鬼魅的枯树,看一望无际的麦田。
他很累,路上很颠簸,尤其坐在车的后半截,晃得像坐船一样。这样他都能睡着,虔诚地攥着身前的玉佛,希望醒来的时候都是一场梦。
吱嘎一声,车停在他的村子口,老师傅粗声吆喝着,念筝肿着眼下车,睡得没力气,腿脚都是软的。
今夜没有星星,念筝一人走在路上,像游魂。
老远望到家里一片漆黑,还真是陌生,原来有奶奶,不管多晚都亮着灯等他回家,后来有冬至,不仅亮着灯,还会在大门口打着手电等。
再后来,冬至在大门口装了一盏门灯,照亮门前的一大片路。推开门,就能吃上热乎饭。
门灯可能是坏了,念筝拉了几下都没亮。他先进屋洗了把脸,发现小熊不在屋里也不在院子里,连忙去陈春江家找。
“婶子!小熊在你家吗?”他一进院子就焦急地喊。孟晓红一晚上没见着小熊,“我还纳闷,怎么不来吃食了。”
她问念筝:“冬至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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