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典大酒店一共五十二层,旋转餐厅位于三十一层,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江城。各人眼中有各人的风景,商晋看到的是高楼大厦,繁华都市,苏悯看到暗沉沉的天和金属色的建筑,至于苏想,苏想还小,眼里只看得到三层大蛋糕。
吃完饭时间还早,苏想不想回家,苏悯想了想,带着他去了楼上的剧场,他记得这里的剧场会演一些公主王子的童话故事。
好像里面有一场演出还没有结束,苏悯问工作人员,人家说下一场就是白雪公主的演出——其实苏悯更想看喜羊羊。
“里面现在在演什么?” 商晋随口问了一声。
“是芭蕾舞演出,” 工作人员道:“国际知名芭蕾舞团的巡回演出。”
商晋一顿,看向苏悯,苏悯的面色果然淡了下来。
三个人买了票,在一边的休息区坐了下来。等了不多会儿里面的演出就结束了,大门打开,人们走出来,纷纷讨论着演出的精彩。有些人激动的面色发红,对芭蕾舞演出赞不绝口。
苏悯三个人起身往里进,一错眼,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克里斯 · 路德维希,或者说郑适。
郑适依旧一幅西方绅士的模样,穿着一丝不苟的三件套,头发打理的很精致,食指上带着一枚宝石戒指。他是那些激动的人中的一个,但他表现的依然很内敛,只是眼睛微微有些红。
他也看到了苏悯,并且朝他走了过来。
“你也是来看芭蕾舞的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微微有些哑,“那位舞者的身姿很美,让我想起了你的母亲。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很出色的舞者。”
他一开口直接就提了苏悯的母亲,像是还没有平复心情。
苏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道:“不,我是来看白雪公主的。”
郑适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他这才看见苏悯手边的苏想,眼睛里透露出很明显的厌恶。
苏想对于别人的恶意很敏感,下意识的往苏悯身边靠了靠。
郑适不想多看苏想一样,目光回到苏悯脸上,变得复杂,“你很像你的母亲,听说你也会跳芭蕾舞,想必你会成为很优秀的舞者。”
苏悯神色很淡,“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郑适继续道:“你是你母亲唯一的儿子,我想,你应该替你母亲完成她的梦想。”
苏悯几乎是冷笑的看着郑适,“郑先生这么喜欢我妈,应该亲口说给她知道啊。正好中元节快到了,说不准我妈还记得你,愿意上来跟你说说话呢。”
郑适皱眉,“你太失礼了。”
苏悯更加失礼的翻了个白眼,拉着商晋和苏想走进去了。
看完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苏悯把苏想哄去睡觉,自己坐到厨房吧台边,拿了罐啤酒喝。
商晋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不开心?”
苏悯揉了揉眉心,“都怪那个郑适,一天的好心情都被他毁了。” 说完,他又喝了一口啤酒,然后推给商晋,“喝点?”
商晋看着啤酒,道:“未成年人禁止饮酒。”
苏悯笑了一声,“去你的吧。”
商晋也笑,就着苏悯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口,啤酒微苦的味道中夹杂着一些麦芽的香味。他看向苏悯,不自觉的看向他的嘴唇,苏悯的唇形是那种猫唇,两边微微下垂,到了唇角又以很小的弧度翘起,不笑的时候比笑起来还要让人心颤。
“我不喜欢跳舞。” 苏悯道。
商晋看向苏悯的眼睛,灯光不太明亮,映的苏悯的眼睛也看不分明。
“我很讨厌跳舞。” 苏悯的声音轻轻的。静谧的家里,他们两个人坐在一盏不刺眼的灯面前,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从凳子上下来,赤着脚在柔软的地毯上,舒展的身躯像是流动的湖水。他甚至没有换衣服,穿着那身休闲的宽松的衣服,轻轻舞动起来。
他跳的很好,十几年的舞蹈不是白学的,旋转的姿态,手臂的挥舞,少年柔韧的腰呈现一种不可思议的柔软。他在地毯上跳舞,商晋仿佛能看到多年以前,小小的苏悯在顾婉严厉的目光中起舞,一边跳,一边哭,像美人鱼在刀尖上走路。
地毯的摩擦力太大,不太好旋转,苏悯踉跄了一下,停了下来,下意识的紧绷了一下。换成以往,顾婉手里的板子已经落在了苏悯的身上。
苏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没有顾婉了。
他站在那里,有些茫然。商晋冲他招了招手,苏悯走向商晋。
“跳得很好。” 商晋说。
苏悯重新坐下来,沉默了好一阵儿,道:“可我还是很讨厌跳舞。”
他趴在吧台上,撑着头,“一跳起舞,我就想起小时候的我。我不喜欢跳舞,可我还是要很努力的跳,我要努力的做到最好,以祈求她能多看我一眼。”
苏悯抹了一把脸,“我现在想想,我觉得我好恨呐。我那个时候,也太可怜太卑微了吧,我那个时候怎么就能这么贱呢。”
“苏悯。” 商晋的声音有些重,显然不喜欢苏悯这么说自己。
“我不想跳舞了,” 苏悯捂着眼睛,眼泪都从手指缝里渗出来,“我再也不会跳舞了。”
商晋没说什么,苏悯有一个过于痛苦的过去,并且他不是个擅长自救的人,救不了小时候的自己。
任何人都救不了过去的自己。
第11章
夏天过得很快,开学苏悯正式步入高三。
商晋和他打电话,问他怎么样,学习费劲不费劲,以后要考什么学校,问他最近吃了什么,瘦了没有,问他最近有没有出去玩,跟谁,去了什么地方。
商晋其实不想问这么多的,可他就是想知道,有时候也觉得问得多了苏悯会烦,但下一次两个人打电话,商晋还是会问。
“你好烦呐,” 苏悯果然道:“问的好多。”
商晋的语调中有些不开心,“我不能问吗?”
“可以可以——” 苏悯拉长了调子,很无可奈何。
他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近况说给商晋听,学习还可以,有个大神同学帮忙辅导他,不是颜青。学校的饭有些吃腻了,每天在餐厅转悠也不知道吃什么,前几天去看了一场演唱会,跟一个新认识的朋友。
新认识的朋友,商晋捻了捻手指,问道:“新男朋友?”
苏悯在电话笑说,不是的,就是朋友。他拉长着嗓子,声音里满是笑意,“不是你说的嘛,高三了,要好好学习。”
“你也不是什么事都听我的。” 商晋说道。
苏悯的声音透着些惊讶,“我这还不算事事都听你的吗?我有哪件事没听你的?你好不讲道理。”
颜青的事你就没听我的。商晋这么想,但是没有说出来,颜青跟苏悯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他再说,显得多小气。最后商晋只好道:“那是因为我知道有些事你一定不会听我的,所以我干脆就不说了。”
“这是你自己觉得的,可不是我这么做了的。” 苏悯笑起来,“下次你可以试试,看看你说的话我听不听,我绝对比你想的要听话。”
电话挂断,商晋耳边仿佛还留着苏悯带笑的声音,他几乎想象得到苏悯的样子,一双带笑的桃花眼,当得上色如春花四个字。
苏悯和商晋的生日都在农历一月,而这个新年和生日必然不同以往,因为苏悯在生日那天可以正式拿到苏父的遗产,拿到苏父的存款,房产,收藏,以及最有价值的苏氏集团的股份。
苏悯成年那一天,在江边的一套别墅里举办了宴会,到场的除了圈子里的人,还有一些媒体记者。外面下着雪,屋子里面的灯光映着纷飞的白雪,呼出的气息化成白雾,很快消失不见。
李秋穿着晚礼服,一条单薄的丝绸裙子,外面裹了件羽绒服。她从车上下来之前,把羽绒服脱掉,精致的小羊皮底的高跟鞋踩在雪地里,姿态却不因为寒冷而瑟缩。
她交代助理去停车,“一定要小心,要是不小心剐蹭了哪辆豪车,赔不起的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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