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时候季明优还跟他说,等着他以后带女朋友回来,她一定给包个特大红包。
只可惜,他现在真的有了心爱的伴侣,季明优和姐夫却都看不到了。
季书言情绪低落了一瞬,却又瞬间收了起来,他问段执,“其实我还买了仙女棒,季圆就喜欢玩儿,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段执不解,“仙女棒是什么?”
听着怎么像骗小女孩的东西。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
所谓仙女棒就是他小时候玩过的手持烟火棒,细细长长,从头点燃会炸出一串的烟火,在夜色里明亮绚烂。
这也算季圆每年最期待的保留项目了。
城市里虽然禁燃烟花,仙女棒却不在此行列,尤其他家是独门独户的院落,也影响不到谁,只要注意着别点了什么易燃的东西。
三个人一起蹲在庭院里,背着风点火,在一片夜色里,显得鬼鬼祟祟的。
季书言拿打火机点燃了仙女棒,刺啦一下,明亮得耀眼的火花便在夜色里炸了开来,像一颗小小的星球,爆炸在了这个寂静的庭院里。
季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却又马上把手里的仙女棒凑了上去,嚓得一下,他的仙女棒也燃烧起来。
他立刻拿着一小束自己玩儿去了。
廊下就剩季书言和段执两个人。
季书言又点燃一根,塞到了段执手里,“给。”
段执接过来,那小小的烟火棒握在手里,轻得像片羽毛,几乎没有分量。
院子里漆黑一片,只有他们手中的烟火棒是亮的,他侧过头去看季书言,季书言的侧脸在夜色中朦胧温柔,沉静的黑色眼眸里映着烟火的光芒,像深沉的海里落入了星屑。
他还是第一次过这样的团圆夜。
在他的印象里,他们家的除夕,总是热闹又冰冷,小的时候他父母还没离婚,明明感情平淡,这时候却也会穿着正式地出席家宴,客气地与人交际应酬。
宴会上其他亲戚也是如此,明明是家宴,明明是过年,却一个个穿戴优雅,矜持冷淡,虚伪地互相吹捧着,又不咸不淡地刺上几句。
他小的时候是被爸爸牵着,长大后站在爷爷身边,冷眼扫过那一张张或微笑或冷漠的脸,心中总有种抽离事外的疏离感,总觉得他跟眼前这一切无关。
他爷爷瞧出来了,却对他说,“习惯就好。一个大家族发展至此,总要这啊那的心思。”
但他想,他还是不要习惯了。
就这样,在这方弥漫着清淡梅花香的小院子里,守着他的季书言,过一个只有三个人的团圆夜,他也觉得很幸福。
是他这短暂的二十年,从未有过的安定,像他漂泊无依的灵魂,终于有了归处。
他手里的仙女棒燃尽了。
明黄色的烟火,绚烂过一瞬也就结束了,但这一刻的记忆却是永恒的。
季书言手里的也烧完了,他低头在袋子里翻找,“我还买了别的。”
但段执却轻轻捉住了他的脸。
在黑夜里。
在这个安静的长廊下,躲着季圆,躲着外界的一切,他们接了一个长长的吻。
柔软的唇瓣贴在一起,起初是微冷的,但很快就热了起来。
“季叔叔,” 段执低声说道,“新年快乐。”
季书言被吻得微微失神。
他借着夜色看着段执的眼睛,也说了一声,“新年快乐。”
不管今天是不是除夕,这都是我和你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而他说完这句话,院子里就响起了咻得一声。
本来浓重的夜色一瞬间被点亮了,半边院子都被照得明亮,假山鱼池梅花,都清晰可见。
季圆又放了一个烟花陀螺。
比仙女棒要明亮得多,在地上打着旋儿,像一个小风火轮,喷射出的火花把季圆撵得四处乱窜。
看见这一幕,季书言无可奈何地轻笑了声。
“真是个小电灯泡。” 他轻声道。
段执噗嗤笑了出来。
但小电灯泡也有小电灯泡的可爱,季圆冲着他们招手,“舅舅,段哥,你们也来玩啊。别就留我一个人。”
“知道了。”
季书言和段执相视一眼,都笑了笑,站了起来,走到了季圆旁边。
这两小袋子的烟火棒也没有多少,三个人分了分,到手就只有一小把。
院子里有淡淡的烟火味儿。
季书言颇为嫌弃,“那个旋转烟花下次不能买了,一点都不环保,以后只有仙女棒。”
“啊?” 季圆垮了张脸,但想到自己刚才被撵着跑,又心有余悸,“好吧。”
他们把剩下的仙女棒都点亮了。
这一个庭院的角落,一下子亮如白昼。
段执跟季圆还拿着仙女棒打架,火花四溅的,季书言一脸无语,忍了又忍,才没有动手清理门户。
夜色微凉,已经到半夜了,临近过年本就清静,四周都一片悄然无声,只有满天的星子和黯淡的月光。
唯独这一方小院里,还有明亮的烟火,低声的说笑,年轻的男声和低沉温柔的训斥混在一起,明明寒冬未过,却像一出明媚的春光。
第53章 小别
除夕前一天,季书言把段执送到了高铁站,季圆也在他车上,待会儿他们要一起回老家,跟看季圆的外婆外公一起过年。
年关前的高铁站人来人往,段执也没带什么行李,他的行李箱是季书言看着收拾的,就几件换洗衣物,其他的都留在了他的小别墅里。
如今那座小别墅落了锁,三个主人都离了家,前两天还热闹放着烟花的庭院一下子冷落了,隔着玻璃窗户望进去,漂亮的刺绣沙发和黑桃木书架都沉静优雅,却空空荡荡的。
季书言也没什么话要叮嘱段执的,眼看着离出发的时间越来越近,才稍微帮段执理了下围巾。
“到那边记得说一声。” 他看了段执一眼,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如果待得不开心,也告诉我。”
段执低低笑了一声。
车站里人来人往,四处都是送行的人,小情侣们依依不舍,朋友和亲戚说着话不愿意分开,还有许多独自前来的人,迫不及待等着归家。
而他在这拥挤的人流里,眼中只容得下一个季书言。
他上前抱了季书言一下。
“等我回来。”
他跟季圆也说了再见,就拎起行李箱进了检票大厅。
季书言站在门外看了会儿,看段执进去前又转头对他挥了挥手,一直到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影不见了,他收回了目光。
“走吧。” 他对季圆说道。
.
季书言的父母其实还住在吴城,只是住在了吴城边缘的一个镇上,离市区要将近一个半小时。
他们家在这儿有个老宅子,是从祖上传下来的,本来已经破落了,到他们这一辈却修缮完备,又是一座青瓦白墙的漂亮院落。季书言跟季明优小的时候,经常跟父母来这儿避暑,只是他们父亲工作忙,往往待不了几天。
如今他父亲退休了,倒是跟老伴长长久久住在了这里,下棋钓鱼,院子里还弄了几缸莲花,夏天的时候一边乘凉一边赏花,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季书言的车停在了小院子外。
沈兰秀一直在窗边注意着动静,季书言刚带着季圆跨进了院子,她就把窗推开了,激动道,“圆圆,书言,回来了啊。”
季圆手里拎着给外婆外公的礼物,蹭蹭蹭几步上前,也不等外婆出来迎他,三两步跨上台阶,一进客厅就喊,“外婆。”
沈兰秀立刻从旁边的房间出来了。
她今年六十出头,穿了一身浅绿色的针织裙,虽然上了年纪,气质还是温和优雅,她抱着季圆摸了好半天,看着这个心肝宝贝,旁边的儿子倒是成了背景板。
季书言也习惯了,叫了一声妈。
全家就季圆这么一个宝贝,谁都惯着,他跟沈兰秀说了几句话,就又去厨房找他爸。
季让果然在做饭,他爸厨艺了得,退休后这几年都是他爸掌厨。
“爸,” 季书言从后面叫了一声,“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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