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底下的书柜,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他低下头,看到了塑料袋上印着的字:随城医院CT。
患者那一栏赫然写着他的名字:林枳。
林枳已经好了,自然不会对这一张CT避如蛇蝎,他抽出CT片,看到了另一种视角里的自己。
一个伤痕累累的林枳。
大少爷摸了摸CT里破碎的自己,想不太出来自己当时的感受了。
应该是疼的,但他不记得。
他往书柜里看去,然后眯了下眼睛。
书柜最深处有一个看起来和一本新华词典差不多大的密码箱,表面还贴着封皮,隐藏得非常好,如果不仔细看,会以为它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厚书。
林枳拿出箱子,试着输入密码锁。
先输入了自己的生日,不对,再输入叶方淮的生日,还是不对。
他沉思几秒,福至心灵地想起什么,重新输入了一串数字。
这回箱子打开了,没有再对他保持神秘。
箱子里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只有一张张叠起来的印着字的A4纸,足有厚厚一叠。林枳一张张打开,发现这是他的病例报告,和病危通知。
林枳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过这么多次生命垂危的时候。
他一张张看过去,在几张病危通知上看到了许多水滴上去又干涸的痕迹,几乎浸透了整张纸。
这是……某个人的眼泪吗。
林枳看了许久,默默把它们重新叠好,放了回去。
在地上坐太久了,再站起身时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浑身发麻,他撑着桌子站起来,目光没有焦距地转着,最终落在了叶方淮桌子上的一本笔记本上。
他脑海里没有什么太多想法,下意识伸手拿过来,打开。
这本笔记本同样像是被泪水泡过,纸张皱皱巴巴,上面的字凌乱潦草,几乎看不出来是在写什么。
这种比鬼画符还鬼画符的字迹,鬼来了都不一定能认识,但林枳还是认出来了,这是叶方淮写的字。
不需要仔细辨认,大少爷就是能认出来,他这一堆乱稻草一样的字,是在写“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
他手指无意识动了一下,掌心里有些湿烫,仿佛某个人掉在他手心里的眼泪,至今还留有余温。
大少爷想起来他朦朦胧胧听到的一句话。
“哥哥要是离开我,那我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脑海里骤然跳出诸多纷杂的思绪,他的耳边忽然响起叶方淮的声音。
不是现在这个沉稳到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产生波动的叶方淮,而是还处于少年期尾巴的十九岁叶方淮。
当时的大少爷捡到了一只小奶狗,这是只小土狗,不漂亮,也不可爱,但它的皮毛同样柔软,眼睛同样清澈无害。
狗妈妈出去寻找食物之后再没回来,只剩下这只小狗在破布围成的窝里哼哼唧唧叫唤,林枳听到的时候,它的叫声已经奄奄一息了。
大少爷捡了它回去,给了它新的窝,给它好喝的羊奶,让它不用在外面挨饿挨冻。但好日子不长,这只小狗快活了没多久,就突发急病死掉了,大少爷甚至没来得及带它去宠物医院。
能够治疗它的宠物医院太远了,在开车去医院的路上,小狗在他怀里哼唧了几声,看了他一眼,伸出舌头舔了他几下,然后合上了眼睛。
林枳第一次以这种方式直面一个弱小生命的离开,他努力想要挽救它的生命,但还是失败了。
他很伤心。
他连续几天精神状态不佳,叶方淮看在眼里,忍不住问:“如果我是这只小狗,哥哥也会为我伤心吗?”
当时的他知道了叶方淮对他的感情,还不能接受,也没办法和叶方淮一下划清距离,只能保持在一种不知道怎么形容的纠结状态。
听到他这么说,大少爷暂时脱离了伤心,怒气冲冲骂了他一顿。
就算大少爷不接受他的感情,也不代表他可以这么看轻自己的生命。
“我说错了,哥哥,你不要生气。”叶方淮握住他准备揍人的手,专注地看着他,眼神执拗,清醒又疯狂,“你不要伤心了,我会难过。”
“如果你实在想要小狗,你把我当成是你的小狗行不行?”
“你不要当我是叶方淮了,我不是和你认识十几年的叶方淮,你就当我是一个陌生人,是一只你刚捡回来的小狗。”
“这样行不行?”
*
作者有话要说:
不行(。
今天是趴在狗勾搭起来的窝窝里睡觉想起来狗勾幼年期和其他小狗争风吃醋事迹的猫猫
猫猫发现窝窝里总是湿哒哒的,经过猫猫不懈观察,终于发现是狗勾在偷偷掉眼泪
它总是在哭什么,猫猫不懂,但猫猫感觉到了烦恼,猫猫抱着狗勾的脑袋,在狗勾再次躲起来哭的时候用爪爪擦掉了狗勾的眼泪
狗勾不哭了,这样猫猫就比较开心了
第34章 你这么看我干嘛
叶方淮回家时天已经很晚了。
他打开灯, 先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担心大少爷因为等他又饿着,他在晚餐时间准时订了外送,从垃圾桶里的几只餐盒来看,大少爷有好好吃完晚餐。
叶方淮放心了, 转身上楼。
门没有反锁, 一推就开, 房间里的大少爷没有在床上睡觉,而是缩在了沙发里。
卧室里的沙发舒服是舒服, 但也小, 并不适合睡觉, 大少爷只能委委屈屈地缩成一团, 头靠在靠背和扶手的夹角。
叶方淮几步走过去, 把他抱了起来。
“唔……”身体骤然悬空, 林枳慢吞吞睁开眼睛,蹭了蹭他的胸膛, 含糊地质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叶方淮被他蹭得心尖发痒:“你一直在等我吗?”
“嗯……我好可怜哦,你要补偿我。”
林大少爷的声音有种很柔软的质感,像是被猫咪用爪垫摸了一下脸, 不要说补偿,就算是任他宰割,叶方淮也乐意之至。
叶方淮唇角弯起一点弧度:“想要什么补偿?”
“要你给我念这个。”
林枳被他放到床上, 顺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那一堆情书, 叶方淮随意扫了一眼,唇角弧度一滞:“……”
他试图挣扎:“能不能换一个?”
林枳不说话, 只是看着他。
用“你居然连这个都不愿意给我念”的难以置信、“呜呜呜等你这么久回家你连哄我都不愿意了”的委屈, 和“你说能不能换?”的暗藏杀机的眼神看着他。
答案尽在不言中。
叶方淮有时候也很不理解, 这少爷到底是怎么能用这么漂亮的眼睛同时表达出这么多种意义的,难不成是作精的天赋?
“我念。”叶方淮投降。
林枳心满意足地钻进了被窝里:“等你洗澡回来。”
叶方淮:“……”
洗澡之前,叶方淮先去了一趟书房,他要知道大少爷都看到了什么。
藏起来的密码箱被动过了,笔记本也不是在原来的位置。
他都看到了?
……他,想起来了多少?
叶方淮不能确定,草草洗了个澡出来,刚想问一问大少爷,又被勒令去吹头发。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吹头。
“哥哥,”终于把自己收拾到大少爷满意的地步,叶方淮按住他的手,把他按进了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看到这些情书,就没有想起什么吗?”
他刻意忽略了那些被翻看过的病例报告和笔记本。
林枳无辜地和他对视:“没有呀,所以要你念给我听。”
“你还不愿意,”大少爷忽然发现这个理由绝佳,又顺理成章地委屈起来,“叶方淮,你不关心我。”
叶方淮及时堵住他的嘴:“别说了,我真的念。”
“不过我有个请求。”叶方淮顿了顿,“你能不能让我在床上给你念这些信?”
叶方淮在试探,大少爷要是想起来了,那他上这个床也不会很困难,做别的事也不会被拒绝,毕竟他们本来就是热恋中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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