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道理,在野外解决卫生问题,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
话已至此,辩论的胜负已分。
宁悠不甘心地看着李暮,道:“你怎么……”
这么有文化?
说不赢了还。
“不给你说了。”宁悠把自己表现不好的原因归结为身体处于紧急状态,“你快送我下山,我去山下的卫生间。”
本来李暮也不想废话,他拍了拍马鞍,示意宁悠上马。
“我自己上去,你不准打我屁股。”
宁悠叮嘱了李暮一声,接着强忍着双腿的不适,努力朝马背上爬去。然而今天的他比昨天还没力气,努力了半天,也顶多只能上半身趴到马背上,无论如何也抬不上去左腿。
李暮的耐心逐渐消耗殆尽,在宁悠第无数次滑落下来后,他直接弯腰把宁悠横抱了起来。
突然的腾空让宁悠下意识地环住了李暮的脖子,他慌张地问道:“你干什么啊?”
李暮没有回答,而是把宁悠抱到自己锁骨的位置,移动到马鞍旁边,说道:“自己坐过去。”
在李暮的帮助下,宁悠倒是很轻松地上了马。他等李暮也上来之后,好奇地问道:“你有一米八五吗?”
李暮专心拉住缰绳,等黑马快走起来之后,才漫不经心地回道:“有。”
明明刚才辩论的时候那么会说,现在又变成了一副惜字如金的模样。
宁悠本来也不想再说话,但马背的颠簸让他陷入了疼痛和难耐的双重地狱。他双手死死抓住马鞍,不得不找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李暮。”宁悠叫了一声,“你平时都是在林子里就地解决吗?”
通过刚才关于文明的讨论,宁悠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
许多人是不懂规则,所以才不去遵守,而李暮是太懂规则,甚至形成了自己独有的价值观,所以才不把规则当回事。
尽管两者的表现都是不遵守,但给人的感觉却很不一样。
就像不懂时尚的人穿旧元素是老土,懂时尚的人穿旧元素就是复古一样,宁悠突然觉得李暮这个人……
好像很有想法。
“没有。”李暮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巡山的路上有很多卫生间。”
宁悠差点气结:“你还知道上卫生间啊?”
李暮道:“你不是很急吗?”
很急,和顺便路过卫生间,是两种情况。
宁悠的确急得不行,他高估了自己的本事,膀胱几乎快要被马背颠得爆炸。
这时他的余光突然瞥见旁边闪过了一个庞然大物,回过头去又确认了一遍,发现竟然是一辆皮卡。
“那里怎么会停着一辆车?”宁悠奇怪地问。
“我的。”李暮道。
宁悠差点气吐血:“你怎么不开车啊?”
“因为汽油很宝贵。”
景区里没有加油站,不到万不得已,李暮绝对不会去浪费汽油,再说他本身也不喜欢这种不环保的出行方式。
宁悠眼巴巴地看着皮卡在身后逐渐远去,一边想让李暮返回去开车,一边又抗拒走回头路,结果犹豫的后果,就是他的膀胱慢慢濒临了极限。
终于,宁悠死命地掐住李暮的小臂,艰难地开口道:“李暮,你停下。”
“怎么了?”李暮拉住缰绳,压低了黑马的速度。他往下看了看,发现身前的人垂着脑袋,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他又微微向前倾身,才听清宁悠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我、我要去发挥一下。”
李暮不禁觉得好笑,早知如此,刚才那么讲究干什么?还花那么多时间跟他讨论什么是文明。
他翻身下马,对宁悠道:“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宁悠滑下马后,头也不回地朝远处跑去。李暮看着宁悠的背影,忍不住喊道:“你要跑到天边去吗?”
宁悠的本意的确是跑到李暮看不见的地方,但一想跑远了也不行,于是就找了棵粗壮的大树,躲在树后解开了腰带。
身后又传来了李暮的喊声:“友情提示,别迎着风。”
迎风?
正好一阵大风迎面吹来,宁悠瞬间明白了李暮的用意。
他赶紧转过身,面朝着大树,又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但还是无比难过地解决了这次卫生问题。
要是他的礼仪老师知道他这样,肯定会对他非常失望吧?
算了,没关系。
宁悠安慰自己,特殊情况下,吃人都可以理解,他这又算什么呢?
从背包里拿出装在保鲜袋里的湿手帕,宁悠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手,又把手帕包好放回背包里,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等回到李暮身边时,宁悠已经恢复了以往的从容。他微微扬着下巴,语气平静地说道:“你不许告诉别人。”
李暮:“?”
他去告诉谁?
或许是身高差太多的缘故,宁悠总是喜欢扬着下巴对李暮说话。
他的脖子本就修长,皮肤又白,脸还没李暮的巴掌大,真的很像一只白天鹅。
此时白天鹅也不说话,就那么站在马鞍旁边,静静地看着李暮,那表情好似在说:仆人,快来抱我上马。
李暮救助过许多小动物,在把宁悠捡回家之前,他也没想到这白天鹅原来是最难伺候的一只。
作者有话说:
宁悠(对读者):你们什么都没看见。
第7章 你不一样
当黑马穿出白桦林的瞬间,视野骤然变得开阔明亮。
眼前出现了一片平坦的草原,远远看去还能看到哈纳斯湖碧蓝的湖水。
牛群在草地上懒散地沐浴日光,天空中偶尔有飞鸟盘旋而过。
“可以停下来让我拍个照吗?”宁悠问道。
“不能。”毫无商量余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赶时间。”
宁悠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现在的时间还不到早上九点。
据他所知,新疆的人们在十点才会开始一天的工作,难不成护林员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
黑马沿着山坡继续往下,很快来到了一个宁静的村落。
村落门口有一条沥青马路,一直延伸到景区外面,而进村的入口旁就是便民警务站和消防中心,这一切都让宁悠感觉,果然下山才是正确的选择。
“在这里等我。”
黑马最终停在了一座小学的大门前,李暮拴好黑马,提着两桶热乎乎的牛奶走到了小学里面。
先前李暮说过要把牛奶拿到山下处理,宁悠却不知为何要把牛奶提来小学。他往里张望了一下,发现这座小学非常小,操场甚至还没有他家别墅的院子大。
重新把目光聚焦到李暮身上,他的背影最终消失在了角落的一个大木屋里。
木屋的门口挂着两种语言的牌子,一个是汉语的“食堂”,另一个宁悠不认识,但他相信也是食堂的意思。
收回视线,他发现学校大门口的牌匾也挂了两种语言,另一种语言跟食堂那边挂着的一样,果然不是他一路上见惯了的维语。
维语看上去像阿拉伯语,有一些弯弯绕绕,而牌匾上的语言更像藏语,有一根粗粗的竖线贯穿始终。
有可能是印刷体和手写体的区别。
宁悠无所事事地做着不专业分析,这时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个稚嫩的声音:“是李暮哥哥的马!”
另一个同样稚嫩的声音说道:“李暮哥哥来送牛奶啦!”
两个小孩儿从宁悠面前跑过,嗖地冲进了学校里。正好李暮从食堂里出来,两个人一个冲到他左边,一个冲到他右边,紧紧地抱着他的腰不肯松手。
“早上好好刷牙了吗?”李暮笑着问挂在他身上的两个小孩儿。
“有!”“我比他刷得干净!”“我更干净!”
两个小孩儿龇着牙齿让李暮检查,李暮揉了揉他们的脑袋,说道:“乖,快去吃早餐吧。”
大门边的宁悠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暮——他没有看错,李暮真的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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