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流之路(46)

　　但看着离去的三人，尤其是沈渝和稍大点的那个孩子过于亲密的关系，又想起那孩子对沈渝的称呼，难免令人遐想。

　　“沈渝该不会已经结婚了吧？孩子居然都这么大了，还有个小的。”

　　“不对啊，他不是天寻刚宣的新人吗？天寻一向都比较注重旗下艺人的私生活管理，还没红就被曝出结婚生子，这么勇的吗？”

　　“我倒是比较好奇孩子的妈是谁？你们不觉得沈渝看起来gay gay的吗？”

　　“好像有点……反正没见他和剧组里面的女生有过来往，倒是跟他一起的工作人员都是男的……咦，该不会是真的吧？这可是大新闻啊！”

　　…………

　　流水的娱乐圈明星，铁打的吃瓜群众。

　　几个剧组工作人员小声讨论着有关沈渝的八卦，完全没注意到角落里站着的身影。

　　-

　　今天没他什么事了，沈渝就和导演打了声招呼，带着两孩子回了酒店。

　　看样子是真饿坏了，沈渝支着下巴好笑地盯着吃得满脸都是的齐蕴和猪猪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才一段时间没见面，他竟然觉得齐蕴长大了不少，言行举止也越来越像某个还在国外的人。

　　但终究还是孩子。“慢点吃。”沈渝抽了张纸伸手打算给齐蕴擦嘴巴，没想到齐蕴接过纸道谢后竟然转头先给一旁的猪猪擦小花脸，然后就着用过的纸随便给自己擦了擦。明明完全没擦干净，还特别臭屁地装大人。目睹一些的沈渝颇有一种儿大不中留的既视感。

　　小朋友的世界简单又快乐，无非就是吃喝玩乐，本来还担心从未和自己接触过的猪猪会不习惯住酒店，吵着要回家，未曾想半刻钟后，吃饱喝足的猪猪就躺在沈渝的怀里睡着了，而一直强打着精神陪玩的齐蕴也开始揉眼睛，看来是真的累了。

　　沈渝把猪猪安顿在了小卧室，出来发现小尾巴还站在门口没走：“不是困了吗？怎么还没上床睡。”

　　“沈爸爸。”齐蕴指了指卧室关上的门，又指了指客厅，小声说：“我有话想告诉你。”

　　看齐蕴一脸严肃，沈渝不由得怀疑这一路自己的所言所行是否得罪了便宜儿子，让他不高兴了。

　　一大一小一人一角坐在沙发上，等着被继子数落的沈渝却迟迟不见齐蕴开口。

　　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的沈渝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履薄冰，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连忙找补：“怎么了？是在这边不自由，玩得不开心，所以想回去了吗？没事儿，过几天你齐爸爸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他带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能和沈爸爸在一起，小蕴没有不开心。”齐蕴摇摇头，打断了沈渝的没话没找，说完又低下了头，眼神闪烁，几度打望沈渝，似乎在组织语言。

　　没有被讨厌。太好了。

　　沈渝松了口气：“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两人僵着也不是个办法，沈渝偷偷给齐警宇发了求助短信，问他该如何应对青春期的叛逆男孩。

　　大概有事缠身，齐警宇难得一次没有及时回复沈渝的信息。

　　过了一会儿，下定决心的齐蕴终于抬起头来，眼尾下垂，复杂地看向沈渝，缓缓开口：“沈爸爸，如果我说我其实是齐爸爸收养的孩子…………”

　　齐蕴居然是齐警宇收养的孩子？

　　难怪家里一点前妻的痕迹都没有，就算是分开了，却没有留下一张照片，偶尔问到齐蕴更小时候的事，齐警宇也回答不上，只能用忘了敷衍，沈渝从没听齐蕴谈起过妈妈，以及齐蕴对齐警宇过于尊敬的态度，还有和齐蕴身上不符合年龄的成熟…………端倪越捋越多，其实很多东西都是有迹可循，只不过沈渝一直视而不见，或者说是躲避…………毕竟齐警宇是为了给齐蕴找个能照顾他的“后妈”才需要和他结婚的，不然又怎么会留下一无是处的他在身边…………

　　而如今这些话居然要他从一个孩子嘴里得知，沈渝感到惊讶的同时，内心更多是自责，他是有多愚钝才会一直没有感觉到异常，让一个孩子选择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告诉他真相。

　　不待沈渝开口道歉，齐蕴抿了抿嘴，继续说：“沈爸爸，这样你是不是就愿意和齐爸爸结婚了？”

　　沈渝顿时瞳孔骤缩，不假思索地反驳：“小蕴！你说什么呢！”

　　在齐警宇的庇佑下，齐蕴过得很自在，不用担心每天的温饱问题，也没有寄人篱下的难堪。暴露身世可能会面临着再次把命运交给他人的情况，但齐蕴也想看到齐警宇获得幸福，毕竟他见过齐警宇独自一人坐在地板上盯着沈渝的照片发呆，他也知道沈渝对齐警宇来说是多么特别的存在，以及终于找到沈渝时，齐警宇有多开心。

　　“谁教你说的？不对……你为什么这样说？”

　　“是我自己想说的，齐爸爸不让我说。”齐蕴低垂着头，假装不在意地晃了晃小腿，“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但他已经对我很好了，所以我也想为他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挂电话前，齐警宇还特意叮嘱他在沈渝这里不需要说多余的话。但知道一切的齐蕴看到被蒙在鼓里反应迟钝的沈爸爸迟迟不愿意完全接纳齐爸爸，他替默默付出的齐爸爸感到委屈。连他都看得出来，齐警宇和沈渝两人明明都很喜欢对方，但一个不愿意开口说出一切，另一个又不愿意直视内心。

　　如果是因为他的存在阻碍了两个人在一起，那他宁愿回到以前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他得到的已经很多了，也该换他回报了。

　　齐蕴本来姓胡，是齐警宇原战友的儿子，后来战友因公殉职，几经周折，才在两年后被只有一面之缘的齐警宇带回家，改了姓，重新上户口，成了现在的齐蕴。但其实，齐蕴也不是战友的亲生儿子，而是他在一桩儿童拐卖案中，从人贩子手中截获的差一点就被送去下家的孩子。齐蕴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他从还没有记忆开始就不断被转手，大部门时间都和其他和他有一样遭遇的小孩关在小黑屋里，等着有人买他们。经常是吃不饱穿不暖，如果遇到人贩子心情不佳，他们还会被拧出来挨一顿毒打。那时候，齐蕴完全不知道自己会有怎么样的未来，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能饱餐一顿。

　　他从人贩子那里听来，只要有人愿意买他，他就能过上一辈子的好日子。于是眼看着和自己一起生活的小伙伴们一个接着一个被带走，齐蕴也开始祈求有人愿意来带走他。

　　然而，接走他的不是事先被告知的大山里的养父母，而是身穿全黑制服，握着手枪一脚踢开仓库大门，面如冰霜犹如死神降临，见到惊慌失措的他们时，脸上却浮现出质朴笑容的男人。

　　齐蕴还记得那个男人把他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时说的话：叔叔给你们买了炸鸡和零食，谁要和叔叔一起去吃？

　　看到有吃的，就救助的孩子都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起来，唯有同样饿了几天的齐蕴带着恨意看向那个带他们脱离苦海的男人。

　　他本来可以过上好日子的。就只差一天了。

　　按照程序，在找到亲生父母之前，暂时由福利院承担起照顾他们的责任。

　　其他小孩都被送去了福利院，只有一直摆着一张臭脸，不管干什么都不配合的他被那个男人办了领养手续，带回了家。

　　他让他不必拘束，喊他老胡就行。

　　明明是个外貌粗犷的大汉，心思却比女孩子还要细腻。老胡还没结婚，就住在单位的单身公寓，齐蕴刚去的时候，他家里只有一架床和少量的家具，连多余的房间都没有。就这样，老胡还信誓旦旦说要给齐蕴打造一个最温暖的家。因为资金有限，一切都要自己上手，当齐蕴看到老胡笨手笨脚给他房间里安装新床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爸爸。

　　在年幼的齐蕴心中，老胡就如同一头威猛的老虎，虽然外表看起来凶巴巴的，本质上就是一只体型硕大的猫咪。

　　齐蕴喜欢猫。

　　但他还没来得及和猫混熟，一次执行任务就永远带走了老胡的笑容，齐蕴再次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