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有大超市,东西齐全,所以陶母的生意并不怎么好,就靠着左右邻居偶尔买点东西赚钱,每个月的进账除开生活以外就没有多少结余。陶父离不开人照顾,也就让陶母没有了出去工作改善家庭环境的机会。但是家里还有一个读书的小女儿,即便陶祈每隔几个月就往家里打钱,陶母也还是想着能多赚点。
她从殡仪馆、寿衣店里接了点叠纸元宝的活,十个给一毛钱手工费,一百个就是一块钱。看店的时候,陶母就做这种小手工,不管多少,总是一点收入。
陶祈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陶母还在门口坐着,就着最后一点明亮的天光叠元宝,脚边的篮子里几乎要满了。妹妹陶嘉钰也坐在一边,手里捧着书。
陶祈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陶母的手指因为常年劳累,皮肤粗糙,骨节肿大,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裂口和洗不净的尘垢。她拿着薄薄的一张金纸,手指上下翻飞,叠出一个纸元宝,就往下漏在篮子里。陶母脸上没有什么困苦的表情,她早已习惯这些,并且能在日复一日拮据、辛苦的生活里寻摸出自己的乐趣来。
叠完手边的一小沓纸,陶母抬手把头发往后拢了拢,向前面看了一眼。
“妈,我回来了。”
暮色下,陶祈向她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想要评论收藏的一天!
有没有人实现我的愿望,没有的话我明天再来问一遍。
手动狗头。
第22章 现在就想摸眼睫毛
陶家今天的晚饭难得十分丰盛。
陶祈在在外地上学,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不论是作为目前家里主要的经济来源还是久未归家的儿子,都值得陶母从早上开始就辛勤准备一餐丰盛的晚饭。
陶嘉钰许久没见过哥哥了。小姑娘不像陶祈还经历过一段家里并不为钱担心的日子,她从记事起就觉得家里境况艰难,因此性格内向,有些自卑。见到哥哥回家,心里虽然高兴,但是也只敢怯怯地跟在身边。对于她来说,哥哥是走到另一个地方去了的人,跟她自己,父母,以及周围的同学玩伴都是不一样的。
陶祈帮着陶母从厨房里把热着的菜端上桌,看见妹妹脚跟脚追在后面,顺手拿了一碟凉菜塞进小姑娘手里。
“给哥帮个忙。”陶祈摸摸她的头。
陶嘉钰就笑了,在嘴角有一点点轻微的弧度。
母子三个把菜都摆到桌上,关上门。
陶祈道:“爸爸呢?我跟他盛点饭吧。”
陶母脸色一僵,低声说:“这几天情绪不好,待在里面不愿意让人看。”
陶祈沉默了一瞬,点点头。
陶父自从失去双腿以后就整日躺在床上,心情沉郁。他本来是个老实木讷的工人,想着身为男人应当养家糊口,但是天不遂人愿,只给他留下一副残败的身躯,困在数十平米的房间里,连翻身都困难。陶父觉得自己这样苟延残喘,靠着婆娘辛辛苦苦的养活,整天里除了吃喝拉撒什么都干不了,就是家庭里的一个拖累,不如死了算了。如果不是有他在,家里不会这么辛苦。
以前陶父尝试过自杀,拿剪刀,菜刀往自己身上戳,趁陶母和陶嘉钰都不在的时候喊邻居来帮忙买农药……甚至绝过食。
邻居当然不敢帮这个忙,后来陶母把房间里一切能让他伤害自己的东西都收走了,陶父不吃饭,就跪在床前求他。夫妻两个这些年来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陶母早已经习以为常。
陶祈对父亲大多数时候的消沉非常了解。有的时候他设身处地的去想,换作自己是爸爸,大概也觉得死了反而更好吧。
但是不行,放任他这样死去对活着的人而言太残忍,就只能这样日复一日的相互折磨。
“我们先吃,菜我给他留了,就在厨房里。”陶母道。“等晚上我再给他热热。”
妈妈和哥哥在说话,陶嘉钰也不敢动筷子,就捧着碗沿听。
陶祈看了眼父亲紧闭的房门,又看看妹妹,叹息道:“吃吧。”
晚饭后,陶母收拾碗筷,陶祈就坐在堂屋里和陶嘉钰说话。他翻看妹妹的课本,问她有没有什么不懂的,趁着这几天自己在家,可以给她辅导。
“哥你这次……回来住几天啊?”陶嘉钰小声问。
她半年才见哥哥一次,心里想念,但同时也知道哥哥是不会在家里待太久的。前两年暑假哥哥都没有回来,说是在外面打工,为自己攒下一年的学费。那时候陶嘉钰还在想,为什么不能回来打工呢?她后来才知道,这个小县城里的暑假工,工资只有一千多,无论如何都不足以让哥哥攒够学费。
陶祈看看妹妹晶亮的眼睛,心里一阵不忍。但还是说:“三四天。三四天我就得走了。”
“哦。”陶嘉钰闷闷地应了。
陶祈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这几天我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里陪你和妈妈,成不?”
小姑娘好哄得很,听见陶祈这么说,就又开心起来。
-
陶祈在家待了四天,帮陶母看店,叠元宝,辅导妹妹的功课。这期间陶父一直闭门不出,只有在陶母送饭的时候才有些动静。
陶祈想进去看看,被陶父拒绝了。
从前两年开始,陶父就不太愿意见陶祈。除了过年的时候,父子俩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陶祈不去细想其中的原因,只是按照父亲的意愿,不见他。
这天吃完午饭,陶祈就要离开了。他收拾好了东西,出门之前在父亲房门口站了一会儿。
一扇薄薄的木板门隔开了两父子,一个在门外站着,一个在门里躺着。
“爸,我走了。”陶祈说。
转身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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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严戈对着电脑上的报表,眼睛看着,心神却不在上面。
陶祈回家的这几天,他竟然十分不适应。每天晚上一个人睡的时候,总觉得身边空荡荡的,早上醒来又觉得没有眼睫毛可以偷摸,十分空虚。到起床下楼之后,看着满冰箱的生鲜菜品无从下手,既不会做粥也不会煎鸡蛋,只好喝杯咖啡了事。
严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是,他才和陶祈一起住了二十来天,就已经完全不能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了。但实际上,一个人睡,一个人起,空腹喝咖啡,这才是他几年来无比熟悉的模式。
严戈尝试着重新去适应。没有早餐,空腹喝咖啡其实都能够忍受,最让人觉得难过的就是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怀里空无一人。严戈蠢蠢欲动想着摸眼睫毛,但是陶祈不在,这个愿望没法实现。
直到今天,陶祈终于说他要回来了。
这还是严母在微信群里问的。自从陶祈回家之后,严母就一天三遍在微信群里关心陶祈在家过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甚至小窗私信严戈,让他去把陶祈接回来,顺势直接见一见未来岳父岳母。
严戈当然是不会那么做的。他一边冷淡地回复严母,说不要操那么多心,一边看微信群里陶祈的回复,企图得知他回程的确切日期。
而就在刚才,陶祈在群里回复严母他已经上了火车。
现在是十二点出头……
严戈边用滚轮上下滑动报表,边出神。
陶祈坐火车大概要六七个小时,也就是说他下班之后才到。
可是现在就很想摸眼睫毛了。
助理敲门,严戈一下子回过神来:“进。”
助理是个三十多岁的男性,做事严谨。他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文件夹,在办公桌前面站定,然后说:“今天下午有个跨国会议,在两点钟,翻译已经就位了。您现在要去吃午餐吗?”
“两点钟的会?几点结束?”严戈问。
助理翻看了一下时间表:“预计是五点结束。今天的会议只讨论那边分公司负责人新提出的市场调研结果和发展规划,后续还要再进行跟进讨论。”
严戈想了想,道:“今晚没有饭局?”
助理一听就知道严戈晚上可能有事,便道:“今晚和源丰的李总监有约,不过应该可以推掉,或者直接让相关的部门经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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