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13)

　　“没有了。”

　　顾驺临面无表情地说完，眼神直直地看向前方。

　　昏暗的路灯打在他的头顶，一点都无法照亮他黑沉的瞳孔。

　　“味道没有了。”

　　顾驺临又重复了一句，木木地说：“不可以哦，哥哥。”

　　他转身往外面走去，声音随着夜风一点点飘散：“不能沾上别人的味道哦。”

第16章

　　第二天中午，余辰逸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被门铃给吵醒了。

　　他挣扎着撑开眼睛，脑袋昏昏沉沉的，太阳穴针扎一样扯着痛。

　　他轻轻地“嘶”了一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先是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平时良好的生物钟突然罢工，他居然一觉睡到了将近一点。

　　微信还有很多条未读消息，全是顾驺临发过来的，还有几个顾驺临的未接来电。

　　门口的铃声还在响，他来不及点开消息，先准备下床去开门。

　　结果脚一碰到地板，顿时被冷得打了个哆嗦——他昨晚被吓到后匆匆跑回家，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吓糊涂了，连拖鞋都没有穿进来。

　　不知道是谁在按门铃，铃声急促得不行，一声接着一声响，连片刻停顿的时间都没有，就余辰逸摸手机耽误的这两分钟里，门铃和敲门声一起响了起来。

　　他连找双室内袜子穿上的时间都没有，双脚直接踩在地板上，龇牙咧嘴地蹦着去开门。

　　余辰逸被催命似的门铃声搞得连猫眼都忘记看了，径直拉开了大门，门外，顾驺临敲门的手一下子没收住，险些敲到余辰逸的脑袋上。

　　顾驺临的脸色不太好看，好看的眉头正紧紧皱起，向来温柔沉静的眼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照的原因，漆黑得如同一片毫无波澜的死水，嘴角崩紧，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冷冽的气息。

　　余辰逸

　　第一次看见顾驺临这个样子，下意识地愣了一下，小小声地、试探性地喊道：“小临？”

　　“嗯。”

　　顾驺临好像也被突然拉开大门出现在眼前的余辰逸吓了一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几秒之后才动了动身子，刚刚绷紧的嘴角放松下来，眼睛抬起看着余辰逸，里头的那片死水突然活了起来，变得明亮而清透。

　　“哥哥，你吓死我了。”

　　顾驺临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目光不着痕迹地越过余辰逸的肩膀看向空无一人的房子，刚才绷直的后背的肩膀松松地垮了下来，“我给你打电话没人接，我还以为你昨晚喝多了出什么事情了，差点就准备报警了。”

　　“没事，你先进来再说。”

　　余辰逸撤开半边身子让顾驺临进门，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顺着顾驺临的话问：“你怎么知道我昨晚喝多了？”

　　“出去聚餐到最后肯定要喝酒的啊。”

　　顾驺临眼含埋怨地看了余辰逸一眼，弯下腰去脱鞋，“而且往常哥哥九点多十点就该醒了，但今天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就想到你是——”

　　顾驺临的声音突然顿住，连脱鞋子的动作也一并停了下来，余辰逸等了几秒都没有等到顾驺临继续说下去，奇怪地问：“嗯？想到我是什么？”

　　“咳。”

　　顾驺临低低地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再开口时声音有点沙哑：“想到你是宿醉了。”

　　顾驺临换好鞋子后直起身来，却没有抬头，眼神落在余辰逸踩着的地板上。

　　他舔了舔嘴唇，眼神忽明忽暗。

　　余辰逸光脚踩在地板上，白皙的脚趾被冻得有点发红，无知无觉地蜷缩在一起，大拇指动了动，在地板上蹭了一下。

　　顾驺临死死看着余辰逸的脚趾，呼吸几近停滞。

　　他现在就想蹲下身去，死死箍住余辰逸纤细的脚腕，将余辰逸的可爱的脚趾含到嘴里啃咬亲吻。

　　他死死握着拳头，眼睛被瞪得通红。

　　余辰逸觉得脚被冻得失去知觉了，也赶紧从鞋柜里拿了拖鞋出来穿上，他没有看见顾驺临的表情，摸了摸肚子，后知后觉地发现有点饿了，于是问道：“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

　　顾驺临举起自己手上拎着的袋子，对着余辰逸轻轻地晃了晃后说：“但我打包了一点菜上来，哥哥去坐一会儿吧，我去把饭热一热。”

　　“好。”

　　顾驺临后来来过余辰逸家里好几回，对东西的摆放之类的都熟门熟路了，余辰逸也不跟他客气，点了点头后就准备去浴室洗漱。

　　结果还没等余辰逸转身，顾驺临的手就摸了上来。

　　顾驺临一只手还拿着东西，另一只手托着余辰逸的脸，尾指和无名指抵着余辰逸的下颚，中指和食指若有似无地碰过他的耳垂，两根手指轻轻并拢夹弄了一下，大拇指贴在他的脸上，在他的脸颊上温柔而缠绵地来回摩挲了两下。

　　大概是在门外呆久了，顾驺临的指尖十分冰凉，大拇指在余辰逸脸颊上打着圈摩挲的时候，莫名让余辰逸想到了蛇从人的身上爬过，冰冷的鳞片磨蹭着人类肌肤缓缓滑过的感觉。

　　余辰逸莫名打了个冷颤。

　　但不等他说些什么，顾驺临又快速松开手，刚才暧昧的触碰仿佛只是一场转瞬即逝的错觉。

　　顾驺临脸上的表情十分温和，好像刚才突然摸上余辰逸的脸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不值一提的小事情一样。

　　“哥哥的脸色不太好，头还在痛吗？”顾驺临语气带了点关切，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盒药塞到余辰逸的手上，看着余辰逸的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我来的时候买了药，如果实在难受可以吃一点，但要吃完饭后再吃哦。”

　　顾驺临递药时手指和余辰逸的手指碰了一下，明明顾驺临的手指还是冷冰冰的，但余辰逸对上顾驺临的眼睛，耳边回响着顾驺临温和的声音，只觉得那块冰凉的肌肤一下子滚烫了起来，好像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烧得他头皮发麻。

　　余辰逸猛地收回手，那盒药谁都没有拿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慌里慌张地弯腰捡起来，连话都顾不上和顾驺临说，转身就揣着药快步走近浴室里。

　　顾驺临站在原地，看着余辰逸像躲避洪水猛兽一样慌乱的背影，又盯着余辰逸红了一片的耳朵和后颈，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

　　他将刚刚摸过余辰逸脸颊的大拇指含进嘴里，舌头缠绕着指腹来回吮吸，又用大拇指磨蹭着自己的嘴唇，捂着嘴巴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身体却剧烈抖动着，双肩上下耸动，另一只手环着肚子，整个人笑得俯下身去，连眼尾都沁出了眼泪。

　　哥哥的皮肤……好甜啊……

　　他嘴巴和眼睛大大地张开着，嘴角挂着夸张的笑容。

　　猎物要开始上钩了。

第17章

　　余辰逸几乎是逃进洗手间的。

　　他把洗手间门反手关上，整个人靠在门上好半天才冷静下来，唯独心脏跳动的频率还快得有点不正常。

　　洗手间里很安静，余辰逸侧过脸，用额头顶着门，玻璃门冰凉的温度让他的脸稍微没那么烫了，但是心跳声有点大，除了“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以外，余辰逸还能隐约听见顾驺临在厨房里摆弄碗筷的声音。

　　顾驺临进来过这个房子很多次了，但这一刻，两个人明明不在同一个房间内，余辰逸却才产生出他们在私人空间里自然共处的亲密感。

　　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他就把自己的私人领域对着顾驺临敞开了。

　　想到这里，余辰逸的心跳变得更快了，好像这个小小的、不带任何感情租来的房子都沾上了顾驺临的气味，一点点变得不一样。

　　他偷偷地放长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心跳平稳下来，然而手刚动了动，就感受到了有异物感在抵着自己的手心。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揣着刚才慌忙得连放下来的忘记了的药盒。

　　药盒的边缘已经被他攥得变了形，余辰逸连忙掰着药盒想把它弄正，他手指捏着两个角，动作却突然一顿——这好像是刚才顾驺临拿着递给他的位置。

　　不知怎么着，他突然又想起顾驺临冰凉的指尖和温柔的声音，还有盯着他时专注真挚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