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顺着油渍蔓延到蒲团上,一下变成了燃燃大火,蒲团靠近案台边,木质案台干燥及其易燃,只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事情好像就发展到了完全收拾不了的地步。
列祖列宗的牌位要被烧了,江白帆想到抢救,可是他的脚还被麻绳绑着,火势太大,等他解开脚上的麻绳时,案台已经烧塌了……
半夜时分,村里人都睡了。
裴珉坐在村外,心事重重,村子里外都安安静静,陪着他的,只有十几双发光的眼睛。
那十几只土狗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已经和江白帆分开好几天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裴珉远远看着祠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月色下的祠堂屋顶上竟然在冒烟。
裴珉擦了擦眼睛,着眼仔细看过去,祠堂屋顶确实在冒浓烟,很快一缕火光飞速窜了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烧红了半边天。
裴珉心口一慌,他记得江珉说过,这几天江白帆一直被关在祠堂里。
那是不是……
裴珉刹时脸上没了血色。
他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他怕狗,这些曾经日积月累的恐惧却抵不过现在,他像疯了不顾一切朝里冲去。
他的动作惊动了那十几只土狗,它们竖着尾巴拦在前方低吼着警示,见人依旧往这边冲,顿时亮着尖牙也冲了过去。
裴珉捡了根木棍,拼命轰退了狗,带着满脚血冲向祠堂,留下身后一条蜿蜒的血路。
他费吝开祠堂门,烟雾缭绕,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薰得人肺部生疼,呼吸不畅,仿佛下一秒就会溺毙在这里面。
裴珉叫了几声江白帆的名字,可是江白帆没有答应,裴珉一颗心沉到了谷底,面无人色。
他眯着眼睛,没有任何自救措施的冲了进去,浓烟刺得他睁不开眼,他可要坚持不住了,万幸的是,烟熏火燎之下他好像摸到了一个人。
……
嘈杂的狗叫声和脚步声吵醒了所有的人,二伯和村里人赶来时,只看见倒在门边的裴珉和趴在他背上的江白帆,两个人都有些惨不忍睹。
裴珉有些神志不清,他要坚持不住了,被烟雾熏得通红的眼睛在看到有人来的时候,才放心地昏迷了过去,恍惚中他听到了二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裴珉醒来时在医院,医生在给他的腿缝针,一边缝针一边道:“这是被狗咬了吗?咬了这么一大片,伤口有些深,可能会留疤,等会儿再打一针破伤风和狂犬疫苗。”
裴珉还有一些懵,他盯着医院雪白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浓烈的消毒水味道,让他缓缓回过神来。
他盯着医生问:“他呢?”
“谁?”
“和我一起进来的那个。”
“哦,他在三栋的住院部。”
“我去看看他。”裴珉心记江白帆,等缝好针,二话不说就站起身要找他。
“不行。”医生严肃的拒绝了。
“你给我坐下,哪也不许去,我刚缝的伤口,你一走就裂开了。”
“我没关系的。”
“你没关系,我有关系,要是一个一个病患都像你这样不听话,那医院就不要开了。”
“我一定要去。”
两人僵持不下,最终医生拗不过他,给了他一辆轮椅,让人推着他去了。
裴珉坐在轮椅上,心事重重,想着江白帆一颗心的悬在半空上。
三栋的住院部,护士推着他上了二楼。
才刚出电梯,就听到了争吵声。
走廊上,两拨人正在争吵。
裴珉远远的看了一眼,站在中间主事的不是江白帆的二伯还能是谁?
二伯显然也看见了他,瞥了一眼远处缓缓靠近的身影,侧身沉着脸对前几天相亲的人道:“我幺儿只烧伤了手和脸。”
“只烧伤了手和脸,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现在跟我说清楚。”
“脸颊烧伤了一点,只是手……”
“手怎么了?”
“手烧的时间有点久,五指粘在一起了,医生说要做分离手术,要贴人造皮,以后要按时吃药。”
见对方变了脸,二伯又急急的解释道:“医生说,像这种小面积的烧伤,只要以后保养的好,对生活没影响的。”
“那也不行。”
“你进去看一下吧,看一下再做退婚的决定也不迟。”
“不去了,这事没什么好商量的,直接退,当初也就只见一面,什么感情都没有。”
“一定要退吗?”
“必须要退。”
“你们不能这样。”
“怎么不能这样,他伤成这样,将来万一有后遗症,你去问问,看谁愿意照顾他一辈子?”
将话撂下,他们就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二伯站在原地,原本还有几根黑色的头发,彻底变成了银白色,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喃喃自语道:“是啊!谁愿意呢?”
“我愿意。”
二伯猛地抬头,诧异的看着答话的人。
是裴珉。
他在走廊边听了好一阵,护士等的不耐烦先走了,这会儿他只得自己推着轮椅急急的来了。
“我愿意,我愿意照顾他一辈子。”
二伯叹了一口气:“你刚刚听到我们的谈话了,他的脸被烧伤了,手也被烧伤了。”
迟疑了片刻,他又道:“而且事情我隐瞒了一点,他的手……其实伤的很厉害,有一只没问题,有一只烧伤了,可能对以后的生活会有影响,你也不介意吗?”
裴珉什么也没想,毫不犹豫道:“不介意。”
“年轻人,想好再回答,不要这么快就下决定。”
“我想好了,我想的很清楚,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他,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他是烧伤了,还是烧残了,我都要。”裴珉说的话铿锵有力,仿佛在发誓,没有半点犹豫。
二伯审视着他,裴珉也勇敢的和他对视着,目光没有丝毫的闪烁。
仿佛中,他看见二伯的唇角勾了一下,仿佛是在笑。
“去吧,你去病房里看看他吧。”
“好。”裴珉推着轮椅去了病房,有人躺在病床上,脸上蒙满了纱布,看不见脸,只看见紧闭着的眼睛,他带着氧气罩,隐约能看到氧气罩下苍白的唇。
裴珉做好了一切准备,看到这一切,其实却还是忍不住双目发酸。
他想去握他被窝下的手,可是想起二伯的话又不敢乱动,只能用力抓着被角,哽咽道:“没关系的,我一点也不介意,你快点好起来,以后我会好好的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再受到你的伤害……”
“你在干嘛?”身后有熟悉到仿佛刻进骨头的声音响起:“你抱着别人干什么?”
裴珉一愣,红着眼睛,猛的抬头,看见了站在身前安然无恙的江白帆。
“怎么还哭了?”江白帆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一愣。
“你……你,你的脸……”裴珉站起身,仔细的打量着他。
江白帆的脸并没有被毁容,只是脸颊处被火撩了几个小小的泡,大概几天的时间就能痊愈。
裴珉回过神来,摸了摸江白帆的脸,看一下站在门边的二伯,下意识的问道:“江太爷,帆帆的脸……”
“咳。”二伯轻哼了一声,不自然道:“叫二伯。”
“啊?”裴珉一愣。
江白帆却是迅速反应过来,用手肘撞了撞裴珉道:“让你叫就叫,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他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二伯既然同意了,那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
裴珉也反应过来,恭敬地喊道:“二伯,二伯。”
二伯点头应下了,转头往外走去,临走时他道:“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希望你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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