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和大美人的故事(8)
袁灼不会兵法,但他懂得痛打落水狗,气死男绿茶的道理。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夸张,和往常跟温瑾对话时那样,说得格外自然,唯独把“套子”这两个字加了重音,展示了一下他丰富多彩的夜生活。
“知道了。”
温瑾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邵旸要来喝酒的,他就把酒打上,顶多看在过往的交情上不要钱,他没看出来袁灼正在那甩着尾巴耀武扬威,宣告主权,他只觉得袁灼真是个很好的人,勤快踏实,贴心温柔。
“那我去睡了,他的酒钱不用收了,杯子记得收拾就行。”
邵旸是个行事得体的,见温瑾上楼,他也不再自讨没趣,匆匆饮尽一杯酒便快步离开。
他重回A城走马上任,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是要在白道上撑起一杆旗的人,他不该与温瑾有过多牵连,这是他年少时就懂得的道理。
一别两宽,相忘江湖是他和温瑾最好的结局,他们都不会为对方改变自己,所以他们都选择了最理智的方式。
邵旸自认他看开了,他与温瑾算不上“意难平”那三个字,他们情愫暗涌,戛然而止,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也没有留下刻骨铭心的爱恨。
他甚至为温瑾如今的状态感到高兴,他是真心觉得袁灼这种愣头愣脑的小狼狗很可爱,袁灼比他年轻,比他一往无前。
——袁灼可以为温瑾赴汤蹈火,可以为温瑾做他做不了的事情。
邵旸迎着东升的太阳回了警队,换上升了衔的警服,他对着镜子系好扣子,明亮的银质衔徽晃得他眨了眨眼。
他忽然想起当年他第一次穿警服就是温瑾替他打得领带,漂亮清俊的少年人站在他对面,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低头给他挽起不合规定的温莎结,他盯着温瑾苍白瘦削的颈子,全身上下的血都往下头那个地方汇,两个犬牙痒得钻心。
真男人总要释怀,但释怀不代表不会使坏。
邵Sir被回忆激灵得眼眶发酸,他沉默片刻,很不地道的掏出手机给温瑾打了小报告,主要内容是袁灼出去打黑拳,并且绘声绘色的形容了一下袁灼是个持强扶弱行侠仗义的好孩子,尤其是在素未谋面的情况下主动替他挡下了一个很不善的对手,免得他被人打坏了老胳膊老腿。
第11章 勺:就没有其他那种世俗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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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旸是个好人,往夸张点说,他属于那种难得一见的好人。
温瑾和邵旸都是难得一见的聪明人,他们开始得坦荡,结束得仓促。
最年少轻狂肆意妄为年纪,温瑾没有接过当家人的位子,邵旸没有当上警察,他们是两个无牵无挂的少年,大可以先率性而为轰轰烈烈,再因为爱恨情仇错综复杂上演一段A城黑白两道的倾城绝恋,可他们没有。
他们活得太理性,所以他们不约而同的戛然止住,没有情意绵绵的标记,没有追悔莫及的痛苦,亦没有郑重其事的告别。
他们平淡而终,替彼此选了最好的一条路,温瑾留在A城做他的徐云升,邵旸借调远走,去另一个城市施展抱负。
本该出现在他们之间的针锋相对被一剖为二,在大义上,他们仍旧是水火不容的对立面,但至少不用斗得你死我活。
温瑾是个直肠子,善始善终之后,他对邵旸并不记恨,他甚至间接用了一些手段给邵旸铺路,他一个人把持A城那么多年,各路关系通透明了,邵旸此番回调的最大依仗便是与他交情甚好的那一方白道势力。
没有悔意,没有愤怒,没有亏欠,此去经年,两两相忘,安静如尸体的前任就是最好的前任。
——只谈过一次失败恋爱的徐三爷一直是这么想的。
可当他收到短信的时候,他突然发现邵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自家狗崽子出去打黑拳?
垄断A城地下拳场业务百分之六十提成的徐三爷认为这是袁灼积极上进的表现。
自家狗崽子出去打黑拳,顺便行侠仗义替人上场?
坐在床上往脚上套狗狗图案袜子的徐三爷缓缓捏住了手机。
自家狗崽子出去打黑拳,顺便行侠仗义替自己条正盘顺的前男友上场?
徐三爷沉默少顷,拨出了一个号码,打给自己安插在警局的内线,交待了一个光荣且艰巨的任务。
一分钟之后,一度准备在警局里光荣退休的某忠心耿耿马仔甲终于接到了大老板的电话,他以为自己终于要被大老板亲自启用委以重任,一时激动的热泪盈眶。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他家日理万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老板专程打来电话,就为了让他去扎邵旸的车胎。
温瑾活了半辈子,从没做过这么幼稚的事。
他觉得邵旸臭不要脸,居然靠美色勾引袁灼这只没见过世面的小傻狗。
当然,他忽略了邵旸和袁灼都是Alpha这一客观事实。
久别重逢,不是藕断丝连破镜重圆,而是有前男友涉嫌绿自己。
温瑾窝在床里生了半个小时的闷气,最后穿着袁灼买给他的狗狗袜子,枕着袁灼枕过的枕头,咬牙切齿睡了个回笼觉。
中午十二点整,温瑾迷迷糊糊的睡醒下楼,买好菜的袁灼背对着楼梯口,坐在从后厨拿出来的小板凳上择菜,日光透过浅咖色的玻璃照在他身上,年轻Alpha的好皮囊在这种光线下发挥到极致,温瑾心尖一颤,连着漏了两拍。
袁灼的手骨上有伤,很明显的淤血和乌青,一看就是因为拳套劣质,缓冲的程度不够所导致的。
袁灼打赢一场最多能抽两千块钱,拳台上的选手和斗狗场里的野狗没有太大区别,都是供人赏玩取乐的。
温瑾曾经动过停掉这种场子的念头,但终归还有像袁灼这种人试图靠着这种比赛吃一口饭,他的一时怜悯可能会毁掉某些人最后的机会,所以他便作罢,只让刑岩替他掌控着尺度,不能像从前那么伤天害理滥用药物。
两千块钱,大概能买他本宅衣柜里的一双高定袜子和固定在脚踝上的吊袜带,袁灼打了六场,最后一场被条子冲了没拿到钱,前五场加在一起满打满算不过八千出头,不够他作为徐云升时出席正式场合穿得一件衬衫。
“温哥!温哥你醒啦!我给你买个大螃蟹了,超大个!就是那个腿特别特别长的,一会给你蒸着吃!”
温瑾出神的功夫,袁灼循着动静转过头来,见他下楼立刻咧嘴笑开,兴高采烈的比划着一只中等帝王蟹的大小,他手里还拿着葱叶,碧绿碧绿的玩意在空中晃着,明明廉价得要命,却带着无穷无尽的生机。
A城临海,海鲜物价相对便宜,一只野生的活帝王蟹,品相好的能买到五六百,袁灼拼命打了半个月,换了一只徐三爷司空见惯,剥都懒得剥的东西。
温瑾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出身。
邵旸红眼航班起飞后的停机楼,父亲病逝后各方势力逼宫的灵堂,钱权交易烂账暴露,睚眦目裂的落马官员用私藏的枪支抵上他的脑袋。
他经历丰富的前半生里有很多个可以让他痛恨自己出身的瞬间,但他始终觉得无所谓。
徐云升是他既定的命运,温瑾是他暂缓喘息的机会,他珍惜闲暇度日的惬意,不代表他会逃避。
因为做糊涂买卖昏昏度日的温瑾只是他的皮囊,而徐云升才是他骨血之中的灵魂。
可就在现在,就在袁灼冲着他得意炫耀的此时此刻,他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情绪。
他想,他如果真的只是温瑾就好了。
“温哥……温哥你怎么啦?你别担心啊,我就是打了两回拳,没干别的事。”
对付袁灼不用刑讯逼供,只需要温瑾三秒钟不理他。
袁灼做贼心虚,温瑾一不说话他就没底,还以为温瑾是觉得他赚快钱是出去走了歪路。
半分钟的时间,袁灼眼里的小星星彻底熄灭,他仓皇失措的站起身来,慌不迭的冲去温瑾身前竹筒倒豆子,稀里哗啦的把自己的罪行交代了清楚。
“昨天晚上场子让条子端了,我跑得快,没出事!我,我就是上次给你买粥的时候,听他们说那个螃蟹好,有营养,所以才买的……我没乱花钱,我想让你吃点好的,你太瘦了,吃点有营养的补一补,温哥,温哥,你别不理我……买,买床的钱我会再攒得,你放心,温哥,我肯定能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