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演(95)
枕头边的平板闪了一下,顾从燃摸过来,周特助发消息提醒他:顾总,明天下午去橴城的机票已订好,别忘了后天早上给江先生迁坟的事。
顾从燃编辑道:行,谢了。
直到半夜祝回庭才回电:“还没睡?”
顾从燃淡然道:“不正候着您么?”
“给您赔个不是成吗?”祝回庭精神焕发,“有事说吧,这都一点多钟了。”
顾从燃换平板将照片发给祝回庭:“你帮我看看照片上这个地方。”
电话另一端沉默顷刻,祝回庭敛起说笑的语气:“照片谁给你发的?”
“就几月前你给我支的招,蹲微博私信蹲来的。”这都由冬到夏了,顾从燃不免急了起来,“这照片上的场景蛮眼熟,是在哪支广告见过吗?”
“魔怔了吧,是最近挺火的网红店,”祝回庭记得很清楚,“鱼儿嚷嚷着要去玩来着。”
“店名叫什么?”顾从燃追问。
“潜游。”祝回庭说。
许沉河是“潜游”店长的消息不胫而走。
正窝在小厨房里研究抱抱卷蛋糕,许沉河忽听外面传来喧闹,店员从吧台后绕进来:“哥,他们都吵着要见你诶。”
对镜头的恐惧漫上心头,许沉河仍对盛典上当众被咒骂的场面心有余悸,可今天如果自己不站出来,只会惹来更多看热闹的人。他垂了垂眼,把搅拌器放下,说:“好。”
足有半年没有站在那么多人面前了,许沉河解开围裙,刚迈出去的脚步又收回来,抓过一旁的口罩戴到脸上。
站在众人目光聚焦的中心,许沉河有点胆怯,搭在吧台上的手无措地抠了抠光滑的台沿,在一群人拿着手机后置镜头怼住他的脸兴奋地狂拍时迟钝地举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抱歉,一直没敢露面,不知道大家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有些人停下拍照的动作,但有的还举着手机,不时的闪光灯晃得许沉河偏开了脸,“我可能不太受欢迎,如果影响了各位在店里的体验,我——”
“河河低估自己的受欢迎程度啦!”
“怎么能不早点露脸让妈妈瞧瞧!”
“小河饱饱快摘下口罩吧!”
现实的画风与自己所想象的大相径庭,许沉河脸上闪过微妙的惊诧,随即被大家的称呼弄得哭笑不得:“我之前戴的是江画的光环,现在也已经退圈了,希望各位把我当普通人就好。”
他垂首在店员耳边低语两句,随后快步进了小厨房,店员提高嗓门,朝大家转达了许沉河的意思:“今天到店消费的一律打八折,各位尽情享受!”
不知谁拍了视频传到网上,在热搜火了一把,被周特助转载给了顾从燃。后者刚送走帮忙异地迁坟的大师,返回橴城把车开进勾月海域。
顾从燃在车上看完了短短不到一分钟的视频,拍摄人的镜头掌得很晃,对焦不甚清晰,但顾从燃分明在许沉河眼中发现了久未见过的轻松和愉悦。
这种神情,他只在对方谈起榕憬镇的时候见过。
收起手机,顾从燃降下车窗,摸过扶手箱里的烟盒,对着平静的海面想起当年自己戒烟的原因,右手一松,又把烟盒放了回去。
这是他在勾月海域住的最后一晚,往后他便是要为许沉河做出改变的顾从燃了,纵使在看见视频中的人时心里止不住的迫切,他今晚还是想留在这里陪江画走完这一程。
下了车,顾从燃穿过门廊踏进里屋,将维持多年摆放姿势的两双鞋子在地毯上摆正。合起倒扣在茶几上的漫画书,撕下冰箱门的便利贴,折断长颈花瓶里那支绽放了五年的假花。
楼上的钢琴盖上厚重的罩布,抽出相框里的照片,更衣室中江画的所有衣服拿出来装进袋子里。
别墅后江画的原墓址燃起了一场火,顾从燃把属于江画的旧物一件件投进火中,确有不舍,但他明白那种感情更多的是对自己十多年执念的放手。
他仿佛能看见那个穿校服的十七岁少年在走远,尽头处忽而回头冲他扬起手臂挥了挥。
太阳缓缓落到海平线中央,将整片大海染成绚丽的红。火焰渐弱时,顾从燃朝火中投进那张《画中焰火》的张扬简谱,看泛黄的纸张卷起,最后被烧成灰烬。
火光熄灭了,天地间只余一缕微弱的霞光,顾从燃立在海岸上,指中捻着刻印“Weareindispensable”的戒指,手一扬,一抹银色划过弧度往海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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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会让顾渣先彻底放下江画才能和河宝在一起,不存在尬洗啥的,火葬场也不会轻易结束。“沉河饱饱”是在评论区学到的,这个称呼好可爱我好爱小河也好爱!然后有老友发现没这个新城市是诩哥和愿愿所在的城市呀(•̀⌄•́)
第79章 别管他
六月酷暑,“潜游”应消费者需求扩大了店面,许沉河多聘了几个店员,自己偶尔偷个懒,跑到桌球室看别人玩儿,兴致上来了就让混熟了的客人反过来教他打桌球,再偷偷给人家打个折扣。
人们见多了许沉河本人也就不稀奇了,但店长生得好看总归是易揽客,加上“潜游”给客人的感官体验,这个夏天成了“潜游”的第一个旺季。
在众人面前露脸惯了,许沉河干脆摘掉了口罩,省得大夏天的蒙着脸捂汗,被熟客看见刺青后夸了一把,问起在哪做的,他抬手指向街对面的纹身店。
晚上收工,许沉河蹲在店门口锁铁闸,旁边出现一双高帮匡威,他没抬眼,道:“你今天也这么晚啊。”
“多亏你,”唐随摇着冷饮里的冰块儿,“成天往我这塞客,我都忙不过来。”
“多点儿生意不好嘛?”许沉河扣上锁,起身顺手接过对方递来的饮料。
唐随咬着吸管呲溜进一块椰果,吐槽道:“来店里的学生太多了,个个高考完跟解放身心似的来我这尝鲜,好几个做完回家大概是被家人骂了,没过几天到我这来洗纹身,这不白费劲么。”
许沉河摸着后颈笑笑,没回话。
察觉他的动作,唐随偏头看他:“怎么,你也要洗?”
“不是,”许沉河忙否认,“我就想在生日那天多纹一个。”
“又来啊?可别吧,”唐随首先放弃这单生意,“就你那皮肉我真不忍心往上面弄,总觉着糟蹋了一身好皮囊。”
“纹臀也不行吗?”许沉河笑问。
差点被椰果呛着,唐随瞪眼震惊道:“许沉河你?”
“我第一次来你店里那回不是听说还有这服务?”许沉河说。
唐随盯着对方说话时嘴角那只就跟扇起了翅膀般的鸟儿,移开了眼:“反正你不许弄。”
走在旁边的人不吱声,捧着冷饮杯埋头盯着自己前进的鞋尖。唐随用肩膀撞了下许沉河,换了个话题:“生日打算怎么过?”
很突兀的,一丝微小而冰凉的触感在许沉河的脚腕稍纵即逝,他的视线粘在自己那片皮肤上,上面白白净净的,什么也没有。他再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夜空,兴许是因为今天是十五,悬在建筑物避雷针上方的月亮特别圆。
但散落在夜幕中的星星很少,他数了数,六颗,跟曾经围在他脚腕上的星星一样多。
“其实我不怎么给自己过生日,”许沉河用手肘撞回去,“但今年破个例,请大伙儿看个电影吧。”
《梦境夫人》排在今年六月底上映,剧组的一众演员在这俩月里飞遍全国做路演,前些天还来了琩槿市。许沉河全副武装躲远处看了全程,自己作为领衔主演却没参与,他始终对之前合作过的搭档抱了丝愧疚。
在公租房楼下跟唐随分别,许沉河数着台阶上去,路途中顺便点亮手机进入应用商店久违地下回了微博。
这栋楼没有电梯,他租得晚,只得选了高层的房子,虽然跟呈桉市一样住803,但性质远远不同。
下载好了还没到八楼,这会儿楼道没人,许沉河索性靠在一旁先登上小号。长草的账号被塞了批僵尸粉,他懒得清理,正要点到搜索界面,消息界面的红色数字却明晃晃地占据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