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雨(72)
他们到的时候,田心的叫花鸡都埋好了,显然这个矮山是视野极佳的观星点,他们一路见到不少人。
小果在那摇着手等他们,她是个漂亮女孩,年纪要比田心小一岁,穿一条过膝的百褶裙,笑起来很温婉,谢桥和他们简略地问了好。
瘦猴天生对谢桥有些发憷,他自认是“鱼目混珠”四个大字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一看见一中明珠自己就胆怯了。
小果对纪真宜的发型好笑又好奇,“你真的剃了个光头,干嘛这样?”
他还没回答,谢桥先冷声答了,“形式主义。”
纪真宜笑了,“没错。”
谢桥长相过于出众,气质又冷,看着特别不近人,站在面前就有了距离感。小果见他第一眼自然是十足惊艳的,修颀清贵的大帅哥,渐渐就有些虚了,他眉间一褶她都觉得自己被厌恶了,他太干净衬得身边人都像乱哄哄的苍蝇。
但纪真宜一点也不怕他,叽叽喳喳一直和他讲话,他也应得少,意兴阑珊的样子,像是被强迫来的。
小果看着,心里想纪真宜怎么找了这么个男朋友,冷冰冰的,看起来一点也不喜欢他的样子。
纪真宜和田心一起搭帐篷,这是个租来的大帐篷,搭起来比较麻烦,他没让谢桥动手,又怕谢桥觉得无聊,一直和他讲话。
帐篷搭到一半,小果被蚊子叮了一口,田心给她抹花露水,纪真宜调侃说,真是郎情妾意,鹣鲽情深啊。
话还热着,谢桥就被叮了,他挽起袖子,把起了一个小红包的手臂伸到纪真宜面前,“蚊子咬我。”
刚才说风凉话的那个仿佛又不是纪真宜了,他一把将田心手里的花露水夺过来给谢桥抹了。
“对了,驱蚊手环忘了给你戴上。”他把驱蚊手环翻出来,扣戴在谢桥手腕上,“没事的,再也不会咬了。”
秋天的山蚊子咬人格外毒,原本只是个小红包,渐渐圆扩红了一片,纪真宜抬头问他,“小桥还痒不痒啊?”
“痒。”
“那我给你吹一吹。”他托起谢桥那条小臂,轻轻吹那个被咬后的包。
谢桥很受用,“再吹,凉凉的。”
纪真宜于是又给他吹一吹,噙着笑看他,“六神嘛,很舒服吧。”
瘦猴和小果全程旁望,满口啧啧啧,“你可真行啊纪真宜,又抹花露水又戴驱蚊手环还吹一吹,你也好意思说我,简直一千步笑一步。”
纪真宜也不和他吵,他看天快全沉下来了,把SONYa7r3拿给瘦猴,叫他帮他们拍一张合照。
太阳还在远山后剩下一个尖,落日的余晖还没尽收,晚霞在天垂堆砌分层,周围是笔直高耸的榉树,被秋风吹得摇曳。他们背对夕阳站着,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并排站着,可在快门按下的时候,纪真宜抬起头看了谢桥。
瘦猴照完就嚷嚷,“纪真宜你没看镜头!但还不错,你们看看行不行?”
纪真宜拿过来看了,又递给谢桥,“你看一下怎么样?”
照片是五比五构图,人与景融合恰当,纵深感很强,光线是暖色调的昏暗,画面中的两个人都年轻漂亮,纪真宜笑着注视他,眼里的情意半含半露绵绵无尽,直接要把人看得发酥。
谢桥垂睫看着屏幕,净白的侧脸静穆美丽,他说,“这张我也第一喜欢。”
纪真宜一颗心都要被他烫化了,他不无怀疑地想其实谢桥知道自己有多可爱吧?他郁卒地把额头磕在谢桥肩上,何止是期盼简直是垂涎地抬头提无理要求,“追到之前,能先预支一个吻吗?”
谢桥当即恢复了冷面无私,“不能。”
搭好帐篷就把田心那个叫花鸡掏出来吃了,边看流星边吃的效果后期再剪辑,四个人吃一只鸡有点少,好在小果还带了熟食。
几个人围在一起斗地主,来了两个搭讪的女孩子,可能看他们这边有三个男人,又都长相出众。纪真宜正愁都是自己人怎么玩得开,欣然接受了,刚开始的三个人是纪真宜,田心,和一个搭讪的女孩子。
纪真宜前两牌手气不太好,被赢了两把就自满的田心嘲讽,你太菜了弱鸡,换谢桥上吧。
纪真宜说,“你可不要自取其辱。”
田心放下豪言,别的我没把握,斗地主我称王。
纪真宜笑眉笑眼地问,小桥要不要玩玩?他当然是很想谢桥来玩的,他怕谢桥无聊。谢桥坐下来,他又颇有些狐假虎威地说,“一把也别让他赢!”
可惜田心半路去采访看流星雨的观众了,换上小果,纪真宜笑他临阵脱逃。
他坐在谢桥身后,像只忙碌的小蜜蜂,一会儿喂颗草莓,一会儿挖一勺蛋糕,又开了罐旺仔,插根吸管进去,吸管是他特别买的,蓝色的长吸管,上面还卡了个小王冠,送到谢桥嘴边去。
采访回来的田心受不了了,“你消停一下行不行?人家又不是没长手。”
纪真宜浑不在意,歪理邪说一大堆,“有男朋友的人都是没有手的,小果你该睁眼看看你身边这个所谓男朋友了,简直不配。”
小果笑笑没应声,瘦猴挤眉弄眼让他别瞎说。
谢桥没反驳他那句男朋友,倒是旁边两个年轻女孩子脸紧紧绷住,纪真宜看到她们对视一眼后竟然嘿嘿发笑。
然后她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谢桥真就一直赢一直赢,玩到最后也没让其他人翻盘赢一把。
一直到十点多,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没再打下去,瘦猴扛着摄影机去另一边,这边留给纪真宜帮忙拍。
纪真宜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到当年有个男孩子傻得为了给他买播放量,饭都没钱吃。两个从小焦不离孟,好到简直成了连体婴的男孩子,人生一下就断开了,愈加相去甚远。
他看着身侧的谢桥,涌上心头的何止万般柔情,他笑起来,“那我们家的愿望就交给小桥来许吧?不要让流星跑了呀。”
谢桥没回应他这个听起来有些笨的嘱咐,他的手机响了,他看着屏幕定了定到底还是接了,“喂。”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蹙着眉,“你在哪?”
纪真宜担忧地小声问他,“怎么了?”
谢桥朝他摇摇头,也没解释,兀自转身往后边去了。
这里只剩小果和纪真宜了,她蹲在纪真宜身旁,纪真宜回头看了看谢桥。
纪真宜是很适合和他说心事的那种人,温柔而循循善诱,很会开解,平日里吊儿郎当,但相处起来很轻松,小果和他关系很好。
“真宜。”她对纪真宜有一种奇怪的娘家人心理,做了会思想挣扎到底还是说了,“我知道我不该多嘴说这些,但是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找男朋友。”
“怎么了?”
她说,“他确实很高很帅也很聪明,但是我觉得……他好像没有投入很多感情,对你好冷漠,你这么一头热我好怕你受伤。”
纪真宜手忙脚乱地辩解,“不是的小果,我们小桥超级好,他也不冷漠,你误会了。”
她也觉得自己实在失言,脸上燥热,“对不起,我胡说八道,这是你自己的事,感情的事我不该……”
“没关系,谢谢你,但小桥真的很好,他笑起来特别好看,一点也不冷漠。”他顿了一下,眼里有些哀悯,“他很爱我,是我欠他多,你以后会知道的,反正我会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她看见纪真宜笑起来,是他脸上常有的那种笑,没心没肺又多一点生动烂漫,看得出向往的样子。
谢桥没一会儿回来了,她就像背地里打了他的小报告一样,慌忙站了起来,在旁边局促难安,可还是觉得这人森冷森冷的,漂亮得高不可攀,这种人真的会愿意一辈子和纪真宜在一起吗?
纪真宜扭头问他,“有事要先走吗小桥?”
谢桥站在他身后,“不用,不关我的事。”
流星应该要来了。
谢桥抬头看着晴朗的夜空,视野广袤无垠,夜风缭缭地吹过来,矮山上的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着第一颗流星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