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基情实录(5)

　　贺霭也跟着勾了下唇角：“师兄再见。”
　　蓝庭听到门外有碰撞的闷响，贺霭把那些纸箱都搬走了。他还怔忡着，等心跳平复，后知后觉地吐了吐舌头。
　　“嘶，好烫。”

第7章 404NotFound 4
　　贺霭披着一片酡红的晚霞顺利到家，熟悉的黑色揽胜停在车库里，门廊和厨房的灯都亮着，交谈声从半阖的铁门里穿出来。
　　他心情不错，将单车靠在院墙脚下，脚步轻盈地穿过庭院，推门而入。
　　一个女人站在陈列柜前，正在摆弄着什么东西，贺霭粗扫一眼那个背影，低头换鞋，随口喊了声妈。
　　闵乐乐没注意背后的动静，乍听到人声吓了一跳，手里的模型掉在地上。
　　贺霭循声望去，闵乐乐不知所措地捡起散落的积木零件，她长贺霭十余岁，但与贺启杉比依旧是年轻靓丽的年纪，此刻笑得有点讨好：“小霭回来了。”
　　贺霭只觉得这笑容碍眼，好心情一瞬间毁灭殆尽，拧着眉头问：“你怎么来了？我爸呢？”
　　“他在厨房，等等就吃……”
　　贺霭没听完，径直去了厨房。
　　贺启杉捋高了两边衬衣袖子，系着围裙，正在砧板上剜鱼鳞，听到贺霭怒气沉沉的脚步声靠过来，偏脑袋望了一眼。
　　贺霭开门见山问：“她怎么在这？”
　　“小乐送我回来的，应该请她吃顿饭。”贺启杉没被贺霭没大没小的语气惹恼，温吞吞将鱼剖开，抹上盐粒。
　　原来车都送给人家开了。贺霭更加烦躁，不由得加快语速：“她什么时候走？你要留她过中秋？”
　　贺启杉答：“不一定，她想走的时候才走，小乐是我的未婚妻，一起过节是理所应当的事。”
　　贺霭看贺启杉现在洗手作羹汤的好男人模样，与印象里那个在家连水果都没切过的人形成了巨大反差，他感到反胃，又有种发笑的冲动：“你们好好过，吃饭不用叫我。”
　　贺启杉倒是习惯了：“好，随你。”
　　这样软绵绵的回答无疑是火上浇油，衬得贺霭愈像是无理取闹的小孩，让他的愤怒变得扭曲又无力。
　　他憋着气离开厨房，路过客厅时瞥见闵乐乐跪坐在地毯上琢磨什么，他定睛一看，是古根海姆博物馆的乐高模型，她刚摔碎的那个。
　　“我来。”贺霭走过去。
　　闵乐乐因突如其来的惊喜怔愣片刻，回神后不好意思地笑着，将积木零件递给贺霭，“太好了，这个没有图纸好难拼，我不怎么会。”
　　古根海姆博物馆贺霭从小到大拼过无数次，很快便安回了原样。
　　闵乐乐说：“这个模型真漂亮，谢谢小霭。”
　　贺霭将模型摆回原位，若无其事地说道：“你该谢贺启杉，是他让你有资格进入这座他和前妻一起设计的房子，摔坏他第一次求婚的纪念品，坐在他前妻最爱的地毯上，提醒你一下，你穿的拖鞋也是他前妻的，不用谢我。”
　　贺霭上楼了，身后传来闵乐乐吸鼻子的声音，他觉得，也许是真的，他确实有霸凌别人的天赋。
　　蓝庭收到了来自皑鹤的论坛好友请求。
　　反正加上微信了，要不要告诉贺霭真相？蓝庭思考着，又收到了皑鹤的信息：[在不在？我想听你说话。]
　　蓝庭果断选择了和贺霭再聊久点，他检查完自己的主页没有会暴露身份的信息，回了条消息：[那你也要说。]
　　[皑鹤：没问题。]
　　[皑鹤：所以上次是被我吓跑了？]
　　[皑鹤：你好容易害羞。]
　　蓝庭脸霎时就烧了起来：“啊，这个人好讨厌。”
　　他通过了好友申请，贺霭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应该是在看他的主页，他打开变声器，调试到上次的参数。
　　贺霭突然发来了一条语音：“你是文学院大三的？”
　　嗓音比白天见面时低了点。
　　基本资料这块和学号绑定了，修改不了，蓝庭只好承认：“嗯，怎……”
　　突然，蓝庭发现自己调好了变声器但忘了开启，呼吸都惊得停了一拍，他立刻闭嘴将变音器打开，故作镇定地往下说：“刚信号不太好，我是大三的呀，怎么了吗？”
　　贺霭那边没回信，蓝庭心惊胆战的，暗骂自己笨手笨脚，又担心贺霭听出了什么端倪，而且他加贺霭微信的时候备注了自己的学院信息，都是文院大三，贺霭难免会有所联想，他干脆直接认错道歉吧。
　　蓝庭战战兢兢往输入框里敲：对不起，我是蓝庭，我想和你做朋友，所以做了不对的事情。
　　还没发送，贺霭就回了：“那我叫你哥哥？”
　　蓝庭听着那段语音，敲出了一段乱码。
　　贺霭又说：“哥哥，我心情不好。你能不能安慰一下我？”
　　还是磁性的声音，听着却有种隐藏得很好的脆弱，蓝庭恍惚半晌，忽然意识到——
　　贺霭是在撒……撒娇！
　　他猛地把耳机摘了，脸涨得通红，那句哥哥就好像贺霭对着他耳朵吹气一样，吹得他脑袋阵阵发晕，心都要从喉头蹦出去。
　　“好，好啊。”蓝庭尝试性地张了张嘴，声音陌生得不像从他喉咙里发出来的。
　　完了，不能说话了。
　　这太夸张了，会露馅的。
　　他删掉输入框里乱七八糟的一堆，回道：[好啊，不过我嗓子有点不舒服，我还是打字吧。]
　　贺霭觉得没意思，面无表情地敲键盘：[没事，那你好好休息，我们下次再聊。]
　　他发完就利落下线，给毛梓奇打了个电话：“加上好友了。今天不要奶茶，要酒，随便什么酒，顺路给我带个烧烤，菜单微信发你。”
　　“对，带到我家来。”
　　毛梓奇觉得自己脑子可能有坑，被人骗就算了，还自讨苦吃让贺霭压迫，宅宿舍打几把吃鸡它不香吗？
　　来就来了，还不让进门，只能蹲在院子里喂蚊子。
　　贺霭把K.L的主页给毛梓奇看，他就更气了：“啊？不是qq好友吗？”
　　贺霭挑了挑眉：“我只说了好友。”
　　毛梓奇恨得咬牙切齿，一看贺霭吃得挺香的，孜然辣椒粉味勾得他嘴馋肚子饿，伸手要去拿鸡腿，结果被贺霭踹了一脚，“想吃自己买。”
　　这不就是我买的吗！毛梓奇更恨了，但又不敢说，他的求生欲感知到他哥现在心情不好，他不敢去触霉头，便说：“我想进去吹空调。”
　　“闵乐乐在里面，你进去吹。”
　　毛梓奇明白贺霭火气从何而来了，低头刷聊天记录：“不不，我觉得外面也挺凉快的。”
　　他随手点了条K.L发的语音，听了几遍觉得不对，便放大声音给贺霭听：“霭哥，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前面和后面的声音不太一样？”
　　当时贺霭心乱如麻，没仔细听，现在也品出些不一样来了。
　　“嗯，他用了变声器。”

第8章 404NotFound 5
　　K.L用了变声器的声音更轻，更空灵，最关键的是，有轻微的回音。
　　毛梓奇骂了句脏话。
　　拱窗后的帘布被光勾勒出一道人影，贺霭盯了一会儿，见那人影退开了，才道：“找网管会要个权限，可以通过论坛账号查到姓名。”
　　毛梓奇抓了抓脸：“理论上可以，但申请理由那块不好说。而且网管会那帮逼，连键盘几个按键都不知道，脾气倒不小，问一下就拽得要死，我才懒得招惹他们。”
　　贺霭没搭话，毛梓奇便顾着埋头研究聊天记录，贺霭这端发出的消息都被删除了，只剩K.L的回复，毛梓奇好奇道：“霭哥，你说什么了，怎么这么容易就钓上了？”
　　贺霭摸了摸耳廓：“都是话术。”
　　毛梓奇也没太在意，认真翻K.L主页里的历史回帖，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边随口道：“不过说起来，这骗子居然真是文院的，他要是想骗人，不应该捂好马甲吗，现在又打的什么主意？我想想，文院大三，大概两三百人，要是一个个找……”
　　提起文院大三，蓝庭的神态自然跃入贺霭脑海，那短暂对视里的内容他竟记得很分明，甚至清晰到虹膜上浅墨色的纹路，一簇簇细长的下睫毛，蓝庭说起话来很轻，带着不露声色的试探，就像……K.L。
　　“不可能。”贺霭低声自语。
　　毛梓奇耳尖，听到这话抬头望过去，疑惑道：“什么不可能？”
　　贺霭沉默半晌，才说：“一个个找不现实，你看看有没办法把音频还原，至少还能缩小范围。”
　　“有道理，我找人去！”毛梓奇醍醐灌顶，唰地站起身，“我回学校了啊。”
　　“嗯，回见。”
　　贺霭将手机拿回来，微信里他没置顶联系人，蓝庭通过申请后还停留在前排。空白头像，昵称是LT，朋友圈只分享音乐，仅凭这些不足以进行判断。
　　但从第一眼印象来看，贺霭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不过这也不好说，还是等毛梓奇那边有进展了再看吧。
　　毛梓奇走后院内重归寂静，树丛后忽然窸窸窣窣响起来，贺霭一凛，定定地坐在那儿不敢出声，待到动静平息了，迅速压扁手中的易拉罐，风卷残云般收拾好桌面，快步回到房子里。
　　贺启杉刚从浴室出来，瞧贺霭面容僵硬，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估计又被老鼠虫子一类吓着了，见惯不怪道：“没事，过两天让人来清理庭院。”
　　贺霭没答话。
　　这几个小时过去他气早消了，甚至想不明白自己火气从哪儿来的。于情，闵乐乐对他算很好了，每次见面都有礼物，都是他这个年龄段会喜欢的东西，看着费了不少心思，只不过贺霭从未接受就是；于理，贺启杉和游晚和平离婚，人生路那么长，再找个伴也无可指摘。
　　他如何生气都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