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佯装看累了花灯,走上楼去喝茶。
他这一举动,像牵动了傀儡的线,打破了所有凝滞。
那中年贵人慢了一拍,也赶紧上了楼,大部队紧随其后。
浩浩荡荡的一干侍卫包了二楼的所有座位,不少玩家被带刀侍卫堵在楼梯口,不能上去,都下意识道:“卧槽怎么回事?难道二楼有剧情?”
茶小二提壶,给阮雪宗斟茶。
在京城做事、经常接待文人墨客的店小二,也是出口成章的水平。他提壶为阮雪宗斟茶时,随口念诵了一句:“名花生于市井,富贵绽放人间,这杯花茶请客官品尝。”
景帝也听到了这句话,他心头猛地一跳,感觉这句形容花茶的话,明明只是茶小二随口一句的招牌话。在此情此景出现,却好似在暗示着什么,他心中有所希冀,却又怕落空。
他关切地问了一句,好似一位再和蔼可亲不过的中年人,“听小兄弟的口音,你是江南人?”
阮雪宗点头。
“这花灯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你怎么独自一人在这里,小兄弟你的父母呢?”
“我的养父母已经过世了,我来京城寻找生身父母……”阮雪宗道,而且他也不是独自一人,戚红辛自始至终都在他左右,他那绝世高手气息已经激得众多大内高手颇为忌惮,他们手握在刀柄不敢轻举妄动。
汪大太监更是认出了此人,心中震撼如翻江倒海一般难以停歇:“这是饮寒刀!出身前万杀阁,他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玩家们则四处散在京城角落吃喝玩乐。
只是景帝父性大发,选择性只看到了一身白衣孤零零、好似这富贵熙攘人间中茕茕孑立,独自一人行走的阮雪宗,对方周遭的一切都直接被他虚化了。
几句问答间,景帝已经初步掌握了眼前年轻人的身份讯息:十八年岁,年少成名的江湖高手,江南人士,养父母亡故……年龄都对得上,至于这身份信息跟洗心山庄的字眼,景帝隐隐感觉有几分耳熟,他好像在六扇门折子上看到过几次。
他还不知道,如果不是阮雪宗有意配合他,纵使帝王套话有术,他一句话也套不出来。
阮雪宗端起花茶,水汽袅袅间,一截凝霜皓腕露了出来,举手投足间显得格外优雅。随着抿茶的一个动作,睫毛微颤,更显得根根分明,如同上好的画师在上面涂了墨。
景帝痴痴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忽然有一股热意夺眶,如果十八年前,他那个小皇子没死,应该就长成这副模样,比梦境里那带发修行的白衣僧人更接近。也许是血缘作祟,他很想上前抱一抱这个年轻人,但又怕打草惊蛇,一切希望落空。
于是他语气殷切道:“京城那么大,寻找亲人一事如大海捞针,相逢即是有缘,这位小兄弟你要不要先到我家看看?”
等玩家们冲上二楼,就发现宗宗已经答应了一个中年男人的邀约,决定去对方家里做客。
玩家们:“???”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他们是错过了什么?
然后接下来让他们更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这个中年男人口里的家,占地面积七十多万平方米,有东南西北四个威武壮美的朱红大门,有大小宫殿七十余座,房屋九千多间。随便一眺望,高楼飞虹拔地而起,车水马龙乃至行人在其巍峨壮阔之下,渺小如同蝼蚁。宫殿楼阁华美俨然,无论白天黑夜都金碧辉煌,如一只巨兽悄然沉睡。
没见过世面的星际玩家,一个个都震惊了。
你管这叫家啊!!?你家那么大的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把人邀请进宫后,景帝才说出自己的身份,表达了对阮雪宗一见如故的想法。
当今天子跟他一个斗升小民一见如故?
阮雪宗坐在宴席之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睫毛,还不忘抿了抿薄唇,冷静之余,恰到好处地带了几分困惑,装得挺像那么一回事。
景帝心中一颤,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玉筷。
汪总管极为体恤,生怕九五之尊出丑,立刻倾身道:“陛下,让老奴给您夹菜吧。”
“不必,你叫御膳房快点上菜,美酒佳肴……就说是朕的命令!”景帝朗声道,克制住了某种情绪。
阮雪宗心思通透,最擅长捕捉一些敏感情绪,这什么上菜的命令,他发觉这好似帝王与心腹臣子二人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说法。
他眼神微动,决定静观其变。
他很快明白了什么,这宫女端上来的居然都是热盘菜,没有一道是冷盘菜。虽然这个季节,没有冷盘菜也很正常,却仍然有一丝违和。
玩家们作为宾客,吃饺子喝烈酒,大口朵颐吃得大汗淋漓,唯独阮雪宗没有什么动静。
热汤熏热间,他面容清贵,青玉冠松松挽着发,仅有一缕细发从头顶滑落至面颊,更显人物漂亮夺目,好似江南湖畔一株挺拔青竹,入目所及皆是烟雨朦胧,清新苍翠。
本就极致过人的姿容,被这仙气缭绕般的雾气,衬托得更加美好,每一个举止都挑不出错。遭遇这年轻公子的美颜暴击,伺候他的宫人,也均是心头一跳。
汪总管暗暗称奇,心想此人难道真是大渊皇室的金枝玉叶,否则身处这富丽堂皇的宫室,正常人都要谨言慎行战战兢兢,而对方这份天然从容的处变不惊如何解释?
他把猜测跟帝王一一细说了。
包括阮雪宗落筷的小动作、漫不经心的小细节以及个人口味。
景帝惊喜的连连点头,随后又有点急:“他怎么不出汗呢?”
就这么一个办法了,他心里其实已经认定了百分之九十,只差最后一步了,比所谓的滴血认亲靠谱,让他能彻底放心,而不是希望破灭。
阮雪宗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爹在等着他出汗,并像赌注一般,在这件事上投注了点希冀。
皇室注重礼节,如果他出汗了,宫人也许会上来请他去后殿更衣……可阮雪宗是江湖高手,怎么会流汗呢?
想到这里,阮雪宗笑了一下,他垂下眼睫,他什么都没做,却好似有一股酒意倏然涌上,让雪白面孔泛了点酣红。他再不经意间擦了擦额头。
果不其然,立刻就有一位年长宫女上来,悄声询问贵客,是否要去后殿更衣。不似寻常宫女,更像是一位深受信任的宫廷女官。
阮雪宗目光扫过,拱手道:“那便有劳了。”
他这起身如流云一般潇洒姿态,牵动了不少人的心。景帝的目光再也没移开过,他也立刻寻了一个借口走出殿内,寒风一吹当朝天子的脑子冷静了不少。诚如阮雪宗所说,这就像一场赌博,赌赢了欣喜若狂,赌输了情感上自然满盘皆输。
景帝背着手,在门外徘徊了一阵,心中焦虑任由身边侍卫怎么安抚都无法缓解。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明明只是一炷香的时间,却被拉长成了半个世纪。
看着天边一轮皎洁明月,景帝发现自己不一定非要知道这个答案。他膝下无子很是寂寞,他的小皇子十八年前就死了,一个正好年龄一般大的孩子恰好出现,又惊人地符合自己眼缘,已经是上天的馈赠,那他为什么还要去执着一个答案呢?
在他左右纠结之时,那位女官推门出来了,她张大着嘴,眼神惊讶呆滞,表情看上去极为恍惚。
汪总管跟在场侍卫,谁都无法解读这是什么意思。
景帝猛地抬头看她,神色变幻莫测,他是九五之尊,擅长相面,这一刻也都摸不清楚这女官是什么意思:这究竟是有,还是没有?
下一秒女官像是回过神,她颤颤巍巍地俯身道:“陛下,奴婢伺候那位贵客更衣,那位贵客肩膀上,果真有一枚桃色胎记……”明亮宫灯把一切照得亮如白昼,贵客漂亮的眉眼纤毫毕现,更别提是一枚胎记。随着雪白里衣被褪下,那清晰一幕跃然其上。
一块桃红印在莹白如玉的皮肤上,如同江南的一朵花瓣悄然落在了肩上,即使只是不经意的一两秒,如同昙花一现,也足够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自己的命令是什么,就是趁贵客更衣,不着痕迹地看一眼贵客肩膀。结果看到了之后,她心头被猛地击中,如果不是她素质惊人,当场就要爆发出一声尖叫:居然真的是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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