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渡礼貌地说:“你醒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
薛笑人的声音十分嘶哑。
乌渡道:“杀了你。”
薛笑人道:“那便动手!”
乌渡轻轻地说:“还不是时候。”
随后他上前,解开绑着薛笑人的绳结,烛台放在一边。薛笑人屏气凝神,绳结松开的瞬间,他抄起烛台砸向乌渡——
步早轻飘飘地伸手,扭住他的胳膊,“嘎嘣”一声,火烛落在薛笑人身上,烫得他面容扭曲。
薛笑人的胳膊脱臼,衣上燃起火蛇,向四周蔓延。
步早放任火舌蔓延稍许,眼见薛笑人痛得龇牙咧嘴,表情痛苦,他这才慢悠悠地掀起这人自己的衣袍灭火。
蜡烛倾倒在一边,在地上滴开一小片蜡液。
乌渡站起身,没有说话,离开房间,并锁上了门。
之后整整一夜,薛笑人都看着那根蜡烛逐渐变短,天亮之前,房间中归于黑暗。
*
冷血和一点红是分头行动的。
前者将乌渡透露的消息报告给六扇门,稍微耽搁片刻,而一点红先一步踏入松江府地界,在一刻钟之内知道乌渡做的事情。
与其说是“潜进薛家庄”,分明是“闯进薛家庄”,这么招摇的行为令一点红不知所措,尤其是在薛家庄的人上上下下都在搜寻乌渡的身影,薛衣人的愤怒可见一斑。
一点红到达松江府一天之后,冷血也赶来了松江府,两人未曾碰头,冷血径直去往薛家庄。
而步早则找到了一点红。
凑热闹寻找乌渡的人不在少数,一点红在其中不算突出,但他反过来被乌渡找上了门。
一点红去了之前在松江府时乌渡请他喝茶的地方,但那里已经有薛家庄的人把守,所以他想了想,在那天乌渡揭下面罩的地方用饭。
如他所料,乌渡出现在一点红的面前,没有戴面罩,娃娃脸乖巧又安静。
一点红握紧了勺子,低声问:“首领在哪里?”
他没有问乌渡为什么会闹得那么大,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说的。
“在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我带你去见他。”乌渡道。
“等一下。”一点红下意识地开口。
乌渡疑惑地歪头。
“他……知道我背叛他了吗?”一点红问。
“不知道。我在等你,所以什么事情都没对他说。”乌渡顿了顿,直视着他,问道,“为什么要说背叛?这是报仇。”
一点红垂眼,良久后才缓缓道:“你说的对。”
但在那之前,一点红觉得此事有必要同冷血通个气,他问乌渡打算如何做。
乌渡回答道:“让人们知道他所做的事情。”
一点红道:“但把他藏起来的话好像没有用处。”
反而会将乌渡居于不义之地,如今所有人都觉得乌渡莫名其妙,不按常理出牌,拐走一个傻子能有什么用呢?
但这正是步早想要的反应,关注此事的人越多,薛笑人乃杀手组织首领的事情则更加没有掩盖的可能性。
至于乌渡居于不义之地的情况……本人都不在意了当然是不管别人说什么都无所谓。
乌渡说:“我不在乎。”
一点红动了动唇,没有开口。
*
一点红是个很讲义气的人,欠了人情必还,在短短一天内他听到许多有关乌渡的坏话,越听心情便越复杂。
乌渡做到这种程度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一点红早已想过千千万万遍他该如何面对首领,也许会沉默以对,也许会低头不敢直视,但一切想法在看到形容狼狈、武功被废的首领后都烟消云散。
薛衣人还是穿着那身颜色鲜亮的旧衣裳,脸上妆容模糊,眼神中满是愤怒,在见到乌渡身后露出的一点红时,又多了一丝惊愕。
“一点红!你胆敢背叛我!”
薛笑人怒极,朝一点红扑去,脚步虚浮,一点红轻而易举地便躲开,沉默地在远处望着他。
屋外鸟声啼鸣,绿树成荫,抬眼望去,薛家庄的建筑轮廓在重重叠叠的山林间若隐若现。
薛笑人惊愕地发现,自己所在之处便是薛家庄下的木屋里,外面的景色他十分熟悉。
如此破败隐蔽的小屋,没有人在乎,薛笑人也不在乎,所以他压根没有想到自己甚至没有离开薛家庄的地界。
步早解释说:“因为这里刚好有座小木屋。”
所以干脆放在薛家庄附近了。
说实话,两天左右的时间竟然没一个人发现薛笑人的踪迹也很出乎步早的预料,他甚至想好了薛笑人被带回去该如何应对。
反正薛笑人已经废了。
但没有一个人发现他——步早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薛笑人踉跄一步。
一点红握上剑柄。薛笑人瞥见他的动作,不由冷笑一声:“胆子肥了,敢对着我拔剑?”
“……”
一点红不说话。他只是怕首领出手。
尽管眼前的薛二爷很难与那个森冷残酷的首领重叠,但冷笑的语气一模一样。
冷血在这时带着薛衣人赶来,身后既有六扇门的捕快,也有薛家庄的护卫。
今天清晨,六扇门收到了一封来自乌渡的信,冷血看到了这封信,心情无法言说,只能按照乌渡的安排走,带人来薛家庄,顺着乌渡留下的记号来到此处。
薛衣人在乌渡带着弟弟离开之后彻查了薛笑人的院落,在陈旧的阁楼中发现了他的斗篷与锋利的剑。
那柄剑至今仍在饮血,寒光凛冽,看到它的瞬间,薛衣人便明白乌渡说的是真话。
冷血来薛家庄两次,第一次开门见山,直接说出自己收到了薛笑人是杀手组织首领的事情,并告诉薛衣人,一点红是杀手组织的成员之一。
第二次,冷血带来了薛笑人的消息。
薛笑人就藏在薛家庄的山头内,这件事让所有人都无言良久。
一点红看向众人。
乌渡还戴着面罩,与冷血对上视线,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冷血代表的是六扇门。乌渡不可能与他表现出熟络的样子。
薛衣人则和薛笑人对视,眼神清明,面上犹带怒意的弟弟看起来正常无比,半点都不像个傻子。
乌渡缓缓握上短刀:“薛二爷已经对着一点红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薛衣人握剑:“你太放肆了。”
玩家是放肆的代名词,步早在薛衣人话音落地后干脆利落地拔刀,一刀直捅薛笑人心口。
三人同时出剑。
“乌渡!”冷血声音急切。
一点红用剑拦住了乌渡的刀,剑比刀长,一点红离薛笑人更近。
薛衣人的剑指在乌渡咽喉前。
他忍不住看了眼一点红。
至于冷血,他在见到两人同时出剑后便收了手,此时正持剑旁观。
没人开口,乌渡看着一点红,眼睛中满是疑惑。
一点红的剑缓缓下移,抵在薛笑人喉口。
“要杀他的是我。”
一点红声音干涩。
薛笑人闻言大怒,直起身子,一点红的剑却又往前送了送,直抵咽喉。
凉意入骨,薛笑人的视线穿过拦在身前的两人,与薛衣人对视。
他张了张口,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支线任务中要求“一起”,没有明确要求必须由谁下手。
步早听到一点红的话,知道不该再拖了。薛衣人道:“放下你的刀。”
乌渡看他一眼。
“薛二爷……在七年前说我是个做杀手的好苗子。”乌渡淡淡地说,“如今我杀了他,也算应证他并没有看走眼。”
话音落地,乌渡左手袖中匕首出鞘,挑开薛衣人的剑,右手握紧短刀,刺向薛笑人心口。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切发生在短短两秒间,不管是一点红还是薛衣人都没来得及阻拦。
薛衣人手中剑劈向乌渡,同时奔至薛笑人跟前,语带惊慌之意:“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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