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般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摩拉克斯对负责医疗调度的归终说,“帮忙看一下他的伤势吧。”
归终一听摩拉克斯语气便知道,般若的伤势应该不至于危及生命。她坐到般若身边按上他的脉搏,大略检查一番后,对坐立不安的浮舍说:“不用担心,大部分的伤势都被他自己治疗好了。现在残留在身上的只是一些细微的内伤。”
“不过。”归终的话头一转,严肃着神色对般若道:“你也要注意爱惜自己身体,先天不足无法弥补,万万不能每次仗着自己有治愈能力以身犯险。”
说着,她将谴责的目光投向摩拉克斯,这个由着银发夜叉胡作非为的罪魁祸首。
摩拉克斯正拿出归终放在桌上的茶花,颇有闲情逸趣地泡起茶水。那是上好的茉莉花,是今年剩余不多的新茶。感受到归终的目光,摩拉克斯浅品着茶水回望,看起来好不无辜。
“归终大人放心,我有分寸。”般若笑道。
归终总觉得他这个分寸和自己的分寸不太一样,话已至此,没有必要再劝。有摩拉克斯看着,般若再怎么能折腾,也不至于太出格。
窗外突然传来孩子们惊喜的叫声,摩拉克斯向外望去,感叹道:“下雪了啊。”
般若一怔,躺在床上看去,雪花如柳絮在空中纷纷洒洒,几个好孩子正伸出,试图这些轻盈的天地赠物收于掌心。想想当初前往奥塞尔领地时是夏末,时间的脚步悄无声息,弹指间就到冬日了。
这也意味着,归离原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海灯节,就要到了。
归终叹息道:“今年的海灯节……”
弥怒不知为何从这位建立归离原的魔神口中听出一股伤感,般若却像知道什么,微微一笑道:“归终大人放心,海灯节过后,我们会收到最盛大的礼物。”
弥怒听到“最盛大的礼物”这种形容词就觉得不太妙。深知般若性情的他,在归终和摩拉克斯因外事离开后,凑到般若身边,小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海灯节的时候你想干嘛?!”
浮舍也悄悄走近几步,伸长了耳朵。
般若看弥怒紧张的神色,知道他虽然语气不好,实则是担心自己因行动计划而受伤。看弥怒不得回答不罢休的架势,般若举手投降,对着弥怒和浮舍低语几句。
一边听着,浮舍神情愈发震惊,嘴巴慢慢张大,几乎能塞下几个鸡蛋。弥怒也好不了多少,金褐色的长发翘得更加厉害,令人不由幻视竖起浑身尖刺的刺猬。
银发夜叉要做的事情一个比一个胆大,弥怒压低声线道:“你疯了!这两件事情,那些归离原的魔神仙人居然允许你这么做?!”
般若双手放在被子上,看上去可怜又无害,全然看不出里面藏了那么多坏心思,“第一件事他们都知道。至于第二件事么,帝君允许了。”
言外之意,那么过分的事情,居然除了岩王帝君,归离原其余人一概不知。
弥怒半天说不出话,看着银发夜叉右耳和岩之魔神一模一样的耳坠,只能干巴巴地说道:“是吗。那我只能帮你祈祷,事成之后不要挨仙人们揍了。”
般若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含着不怀好意的笑,弥怒几乎看见一双灵活的狐狸耳朵在他的头上抖动着。
“岩王帝君可是我的共犯。若仙人们想揍我,那我少不得把帝君当作盾了,相信帝君绝不会弃我于不顾。”般若笑吟吟道。
弥怒:“……”
这番有恃无恐的话语,让弥怒再度确定了摩拉克斯待般若不太一般。他心中纠结,有些话想问又问不出口,只能心中安慰自己:或许贤君就是这样,待下属亲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带同样款式的耳坠也只能说明他格外重视般若。
没错,应当就是这样。
第59章
天气彻底地凉了下来,鹅毛大雪连绵几日,大地银装素裹。
魔神不惧寒冷,但归终依旧如同凡人一样披上了厚厚的皮大氅,将自己裹成一团,她站在阁楼上眯眼望着归离集,距离海灯节的日子一步一步走进,这里却在不知不觉中冷清了许多。往年这个时候,孩童们早早出来堆雪人,打雪仗,现在零星见到的几个孩童都是练武门派的子弟。
大部分的凡人已经迁徙到了天衡山,那里地势高,不容易被奥塞尔掀起的海浪波及。如今留在此处的凡人要么有神之眼,要么练武多年,要么是千岩军伪装而成的民众。奥塞尔不是傻子,他们不能真的让归离集变成一座空城,让敌方一眼看出破绽。
归终回头,钟离还在一心一意地看着手中卷轴,那是般若依照记忆画出的海底舆图,已经画完的部分十分详细。唯一美中不足是关键区域还有许多空白。
院子中的松柏像是撒了一层雪白的糖霜,树枝被压的低低垂下,归终看见不远处的街道上,六位夜叉从热气蒸腾的包子铺中走出,般若不知和同伴们聊些什么,脸上是清浅的笑意。
一旁的浮舍对魈兴致勃勃地讲着话,弥怒从旁边的成衣铺中走出,高高举着一件紫色上衣紧紧跟在浮舍后面。伐难带着浅笑看着几人玩笑打闹,应达挽着伐难的胳膊,另一只手遮掩住不断上勾的嘴角。
“般若比前段时间开心了许多。夜叉们看起来对归离原的环境也很适应。”归终欣慰道。
摩拉克斯将手中舆图放下,“般若他也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归终手背轻抬着下巴,兴味十足地说道:“话说,我看见那位叫伐难的夜叉姑娘看你的眼神似乎不太对劲。”
前两日,归终和摩拉克斯偶遇伐难,却见那水元素的夜叉姑娘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转了一圈,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归终大致明白伐难为什么这幅模样。前段时间她日夜繁忙,便将摩拉克斯和般若两人之事情放到了一旁,结果没想到,等再见到般若时,他的耳朵上竟钉上了独属于岩王帝君样式的耳坠,就像被人打上了标记一般。
归终不得不多想一些,提醒摩拉克斯道:“岩元素共鸣还在影响着你吗?”
摩拉克斯将手中舆图卷起,放在一旁的竹筒内。他想起与般若共处一室时闪过脑海中的景象,却最终没有告诉归终,摇摇头道:“尚可,未感觉到太大的影响。”
归终道:“我看般若耳朵上钉上了和你一样的耳坠。”
摩拉克斯瞟了一眼归终,大约知道她的想法,敛眸道:“那耳钉是他自己钉上的。般若说,我既然已经履行了耳珏之约,那礼尚往来,他也会为归离原带来想要的成果。他戴上耳坠,不过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
归终闻言靠在窗边,若有所思。
她之前一直觉得摩拉克斯偏爱般若,可眼下看来,般若对摩拉克斯抱有的情绪也不大一般,就她感觉而言,颇为复杂,归终问道:“你觉得般若怎么样。”
这个问题让摩拉克斯思考了许久。他看着窗外雪景,街坊庭院都掩盖在茫茫大雪中,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我过去似乎将他想得到过于复杂了些。”摩拉克斯道,“不过想要在归离原长久安稳的生活,他需要丢掉一些在梦之魔神那里学到的坏毛病。”
窗外的风呼啸,将雪花带进屋子里。归终将窗户关上,对摩拉克斯笑说:“我怎么感觉般若也将那些坏毛病带给你了呢?”
“用归离原当诱饵作赌,你们可真胆大。”归终感叹道。
“方案可行,为何不试?”摩拉克斯说。“归离原靠海又身处平原,以往和奥塞尔交战不得不束手束脚。这次将民众搬到天衡山附近,我们的后顾之忧也能少很多。”
归终叹息道:“你说得对。想要尽快结束战争,或许这是最好的办法。”
“虽然对归离原充满不舍,但人生在世,总有许多必须舍弃的东西,这或许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吧。”
另一侧的街道。
应达怀中抱着一一袋热乎乎包子,口中还叼着一个。她一手托着脸幸福地咀嚼着,热气将她的双颊熏成一片绯红。伐难在一旁为她撑着伞,应达拿出一个小笼包示意伐难张开嘴,伐难犹豫着张开口,被散发着肉香的小笼包塞得满满的,用力一咬,就有鲜热的汤汁从饱满蓬松的面皮中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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