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怀诡胎(151)
白盼胡思乱想,面上也不显露,只是旁敲侧击道:“她话中似真似假,你莫要相信。”
薛琰微微点了点头:“我也觉着有些古怪。”
“嗯?”白盼轻讶:“你觉得哪里古怪?”
说到正事,薛琰便不再背着身子,转过脸,正对着白盼,道:“为官之人哪是这么轻易说辞就辞的,她那相公准备多年,为了就是金榜题名的那一刻,仕途辉煌腾达,在最要紧时刻,却徒然放弃,怎么也说不通。”
白盼打量着近在咫尺的脸,含笑点头:“按叶眉心所说,丈夫总在夜里向她诉苦,可见是被鬼缠身,可我却没有在她身上感觉到丝毫阴气,她究竟是在说谎,还是确有其事?”
薛琰蹙眉思索片刻,却也一头雾水,干脆蒙了被褥,道:“先睡吧。”
“这就睡了?”
感觉到热气在耳边唬着,薛琰将身子往里缩了缩:“明日还要早起。”
白盼轻声哼着,像是应了。
薛琰如获大赦,松了口气,这孩子越是长大,心里便越有主意,有时候说了什么惹得不高兴了,立即就摆脸色看,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他弓着身,脊背贴在了白盼的胸膛上。
白盼勾起一抹浅笑,回抱住他。
该是我的,就总是我的。
……
一连下了几日的雨,好不容易晴转多云。
薛琰开了窗,给屋子里通通风,却见那日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又来了。
“请问有事吗?”他提高嗓子门道。
叶眉心与他对视,温柔地笑了笑。
薛琰眼神一晃,有些头晕目眩,他站稳脚跟,才出去开门。
当鬼久了,这种感觉头一次遇上,倒觉得新奇。
“仙人不在吗?”叶眉心掀开帽檐,小心翼翼地往里张望。
薛琰回道:“他今日有事,出门了,大概傍晚才能回来。”
叶眉心叹气:“从那之后,又发生了几件怪事,本想今日问问仙人……真是不巧。”
白盼请她进门,青天白日,若让一名女子久久立与门外,被外人看到了,怕是要生出闲言碎语。
“不嫌弃的话,不妨说给我听。”
叶眉心点了点头,道:“好。”
……
那日我回到家,淅淅沥沥的雨滴声,总侵扰得我无法入眠。
相公失踪以后,府里省下一些存余,供我和丫鬟婆子日常开销。
我睡不着,便点燃油灯,整理丈夫的物品。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我相公模样的小人,上面插着无数根针,旁边还有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小人,同样扎着针。
——会不会是谁,诅咒了我相公?
——另一粉色衣裙的小人,又是谁?
我心中疑窦顿生,小心翼翼把小人放回原处,害怕打草惊蛇。
可谁又会进我和相公的厢房,顺便把小人悄无声息地放进去?
我猜,大概是我府上的人在作恶。
我相公可能也是被他们其中一人搬到了某处。
……
叶眉心说完,揪紧了裙摆,整张脸都带着淡淡的忧愁。
薛琰迟疑着问道:“那小人……可否借我看一下?”
叶眉心摇了摇头,淡淡道:“我已经将它烧了。”
“烧了?”薛琰一愣:“可是你——”
不是把它放回去了吗?
叶眉心见他愣神,便有些苦楚和伤感:“前几天刚找着的时候,确实将它放回了远处,可那东西藏在身边,到底是个祸害,我睡不着觉,整日提心吊胆的,想不理都不可能,加上心情烦躁,便一把火烧掉了。”
薛琰摩挲着茶柄,陷入短暂的思索。
“怎么了?”叶眉心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薛琰摇了摇头,若是能把小人带来,给白盼看看,说不定得出某些线索。
“除了小人,你还觉得有奇怪的地方吗?”
叶眉心沉思,随后轻轻“啊”了一声。
“你想到了什么?”
“厨房的茗丫头……”叶眉心搅着帕子,柳眉轻皱:“她是管家方叔的闺女,模样俊俏,似乎对我家相公有意,总明里暗里地勾引,可惜我家相公洁身自好,对她不感兴趣,刻意远离了……”
“洁身自好……?”薛琰对她的形容无法苟同。
一个得花柳病的男人,如何担得上“洁身自好”这四个字?
叶眉心许是晓得他心里泛着嘀咕,温柔地说道:“那是迫不得已,我不怪他。”
“……那后来呢?”
“后来啊……”叶眉心露出一抹甜蜜的微笑:“后来我相公觉着烦了,便将她赶出了府,再也回不来了。”
第166章
薛琰道:“所以,你怀疑她由爱生恨,扎了你相公的小人?”
叶眉心陷入沉思,犹犹豫豫道:“或许是她……或许又不是……”
薛琰耐心地问道:“是不是还有其他怀疑对象?”
“我的陪嫁丫鬟……”
见薛琰面露疑惑,她连忙解释道:“阿巧和别家的丫鬟不同,虽是陪嫁,却不会做我相公的通房。”
薛琰颔首,示意她说下去。
……
我和阿巧从小一起长大,除了身份不同,情同姐妹,我也不会因为她是下人而苛待她。
后来,她便随着我,嫁了过去。
我还记得她为我细心缝制喜袍的模样——
阿巧的女红极好,天生一双巧手,我虽有婆子专门教导,却远不如她。
随我一起嫁人以后,阿巧的性子渐渐变了。
她一向是恬静的性子,平日里,也总爱穿些素净淡雅的衣裳,可不知怎么回事,阿巧开始涂脂抹粉,戴上精致漂亮的发饰,穿上粉色华衣,在外人看来,装扮得比我还要小姐。
起初我只是疑虑,未想太多,奶娘的一番话却提醒了我。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变性子,阿巧这一周内的变化,必然有她的原因。
我想,她大概有喜欢的人了。
……
薛琰皱了皱眉:“你是说,阿巧对你的相公产生了爱慕之情?”
“错了。”叶眉心十指交错,抬眸温和地笑了笑:“阿巧一向对我衷心,不会做出这档子龌蹉事的。”
“那又为何怀疑她会记恨你的相公,不惜以扎小人的方式泄愤?”
叶眉心叹气,温柔似水的眸中划过一抹淡淡的感伤:“她爱上的,不过是一地痞流氓罢了,阿巧也不知看中了他什么,要死要活,非要嫁给他,我劝她好些天,偏不肯听,甚至呈现一种痴迷的态度,我……没有法子,只好为她筹备嫁妆,好风风光光地让她过门。”
“他们是两情相悦?”
“是啊……”叶眉心看着自己圆润的指甲,淡淡道:“两情相悦。”
薛琰问道:“后来呢?”
“……我相公不愿意。”叶眉心睫毛轻颤,温温柔柔地说:“还冲我发了脾气。”
薛琰一愣:“这又是为什么?”
“是相公太爱我了,阿巧伺候我多年,加上我又体弱多病,他怕若是再换个丫鬟,我不能适应。”
“原来如此……”薛琰恍然:“这么说来,你相公的确对你视若珍宝,连绿豆芝麻大的小事都能想个周到。”
叶眉心露出羞怯的神情:“没错。”
“那阿巧是因着没能嫁给心仪之人,而怀恨在心吗?”
叶眉心微微愣怔,捂着嘴轻笑:“当然不是了,她好歹是我的陪嫁丫鬟,跟随我多年了,我又怎会做拆散姻缘的恶事?”
“那——”
叶眉心笑着解释道:“相公虽怪我总为别人着想,但我想做什么,还是尽量依着我的,我们准备了丰厚的嫁妆,阿巧嫁过去,也算有个倚仗。”
说道这里,她话锋一转:“可惜好景不长——”
叶眉心拿手中的帕子,点了点眼角:“阿巧嫁的那人,到底是个流氓混子,整日无所事事,刚开始一个月,还疼爱有加,后来越发肆无忌惮,打她骂她,随心所欲的,阿巧又是要强的性子,不想让我担心,便忍着不说,要不是……”
“要不是?”
“要不是那一日,我看到她手腕上的疤痕,恐怕也不知道,她竟受了如此狠毒的殴打。”
薛琰问:“是那地痞流氓打的?”
叶眉心点了点头,发出一声长叹:“我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我知道阿巧是什么样的性子,我心中着急,但表面不动声色,到了晚上,便和相公偷偷商量,相公听了很是恼怒,便自说自话,寻了一帮子乞丐,将那流氓打了一通,想不到流氓是头纸老虎,经不住打,不仅腿骨折了,连牙齿都掉了两颗,阿巧知道是我相公的主意,言里话里,都有埋怨他的意思……”
薛琰一时语塞。
“我相公确实派人打伤了那地痞,但本意却是好的……”叶眉心搅着手指,不安道:“从那之后,阿巧一直对我相公耿耿于怀。”
“为何?这有些说不通。”薛琰不解道:“阿巧原是你的丫鬟,你相公打上了地痞,也是为了帮她出气,她非但不感恩,反而迁怒于他——”
叶眉心闻言,苦笑道:“女子嫁进夫家,便是夫家的人了,我相公打残了她,她在夫家反倒讨不了好,又要照顾腿残的丈夫,还被婆婆埋怨一通,她怎会觉着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