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食用指南(40)
李一泽完全不以为意,一气呵成地将剩余的花色球全部击落,那颗黑8就在彭彧眼皮子底下慢吞吞地滚进洞中。
一局终了,两人不动声色地休息了一会儿,正准备开下一局的时候,过来摆球的服务员对他们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两位还想玩点别的吗?我们这里还有很多更好玩的项目。”
彭彧抬头看她一眼,心说你们终于开始露狐狸尾巴了,也回以一笑:“好啊。”
服务员朝他们比了个“请”的手势:“两位请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跟上,彭彧悄悄凑到李一泽耳边,用低到只能彼此听见的声音说:“咱俩现在可是砧板上的鱼了,是被拉到河里放生还是片成生鱼片,也就看这一会儿的功夫。”
李一泽瞥他一眼,似乎对这个说法很有意见。
服务员首先把他们领到前台结账,彭彧心说黑市那么大笔的交易,你们居然还要计较这几十块钱。他心里十分不屑,表面上还是老老实实把钱结了,并主动赔了他们一块台布的钱——刚刚他故意打翻饮料,虽然及时清理过了,但还是留下了一点印子。
服务员似乎对他这个举动很有好感,又冲他笑了一下,终于将他们引到了单甲说的vip通道,推开那扇神秘的门:“两位里面请。”
彭彧抬头看她:“你不带我们进去吗?”
服务员说:“那边就不是我负责的范围了,两位过去以后,自然有人接应你们。”
彭彧将信将疑,但这个时候显然开弓没有回头箭了,不管里面是什么龙潭虎穴也只能硬着头皮趟上一趟。
两人刚一进楼道,通往台球厅的门便自己合上了,楼梯间的光线一下子暗淡下来,头顶的灯没有灯罩,灯泡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换过,有点接触不良,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呲啦”“呲啦”地响。
李一泽自觉地走在了前面,他脚步极轻,踩在地上几乎不发出声音。他们好像直接从高档会所穿越进了鬼宅,一门之隔,门内门外竟然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这地方没有岔路,只有一段笔直向下的楼梯,越往下走光线就越暗,李一泽本能地亮起龙目清晰视野,但不知意识到什么,又迅速掐灭了。
彭彧抬头看去——角落里有个红外摄像头。
两人只好紧紧地闭住嘴,老老实实扶着栏杆摸下楼梯,楼梯尽头又是一扇门,李一泽略加犹豫,随后伸手推开。
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混合着烟酒和香水味的糜烂气息扑面而来,李一泽被呛得简直想打喷嚏,硬生生地忍住了,就见一个女服务员迎上来:“您好,欢迎来到大乐城。”
她旁边有一块电子显示牌,上面写着“距离开市还有六小时四十三分钟”。
彭彧低头看了一眼表——六小时以后正好是午夜零点。
女服务员递给他们一人一个号码牌,又伸手往前一指:“那里是入口,等时间到了才会打开,拿着号码牌便可入内,千万不要弄丢了,在这之前您可以随便转转。”
彭彧冲她道了声谢,拿起号码牌看了看,发现自己的数字是“133”,李一泽是“134”,除了数字,小铁牌上还印了一个不是很明显的“NEW”。
“NEW是什么意思?”他小声问李一泽说,“这号码还分新旧吗?”
李一泽摇摇头:“不知道,我们进去看看别人的。”
两人继续往里走——这地下一层就是个俱乐部,该有的娱乐项目全都有,彭彧敢打赌,只要这个时候警察过来扫黄,绝对能扫倒一大片。
两人无意中经过一间包厢,包厢的门没关严,露着好大一条缝,从缝隙里看进去,刚好能看见有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正跪在地上,浑身一丝`不挂,而他面前坐着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一脸享受,还左拥右抱,勾着另外两个。
“……我靠,”彭彧这“文明人”的形象还是没能立得起来,“厉害了。”
李一泽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把他往自己跟前带了两步,低声说:“那几个小的都不是人。”
这话传递出来的信息量简直比彭彧眼睛看到的画面还多,他一脸错愕地抬头:“他们自愿的?”
“怎么可能,”李一泽说,“妖界——就拿我们龙界来说,夜店要比这个高级多了,长得丑的、身材差的根本进都别想进去,让妖们自愿给那种肥肉服务,根本是天方夜谭。”
彭彧:“……”
总感觉这话哪里有点奇怪。
两人也开了一间包厢,李一泽四下找了一圈,确定没有摄像头,这才续上自己的话音:“我能感觉到朱黎说的那种‘压迫感’,如果修为不够,肯定会被压制得使不出妖术,刚那几个小妖脖子上都有项圈,我想可能是那个东西在强迫他们维持着人形。”
彭彧点点头:“那几只妖是什么品种?”
“似乎是犬妖。”
彭彧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自言自语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日狗’?口味真重啊……”
李一泽:“……”
两人谢绝了包厢里的“特殊服务”,也没点酒水,彭老板自诩是个已经脱离“低级趣味”的人,对俱乐部里的一干娱乐活动完全提不起兴致,只好打手机游戏消磨时光。
彭某人的脑回路大概长得十分反人道,他身在贼窝里,居然还有心情约上朱黎和斗途师徒三个开了个五黑,至于为什么不约李一泽……因为他拒绝打龙。
彭彧塞着一边耳机跟他们语音,朱黎说:“所以你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放心,死不了,”彭彧语气很是随便,“还有好几个小时,干等下去我要无聊死……你个死黄鼠狼居然抢我人头。”
黄乙没吭声,朱黎又说:“你们小心点,要是发现什么不对,赶紧叫我们。”
“知道了。”
这一盘赢得毫无悬念,尤其是黄乙那货,算是把“猥琐发育”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彭彧非常不爽地看着被他抢走的MVP,伸手从桌上够了杯白开水,刚要凑到嘴边,忽听李一泽说:“等等。”
彭彧立刻停住动作:“怎么,水有问题?”
李一泽把杯子拿过去闻了闻里面的水,又递还给他:“没问题,喝吧。”
彭彧被他这么一搞,突然就不太敢喝了,哪怕他已经鉴定完毕说没问题。他好歹喝了两口润喉,继续跟朱黎他们开黑。
他们来的时候没带充电器,彭彧还得留着手机电量干别的,因此也没玩几盘就把游戏关了,一直百无聊赖地待到晚上十一点多,中途迷糊了好几觉,这才伸个懒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睡出来的褶皱。
两人离开包厢到处溜达,发现这里的人都没有把号码牌带在明面上,临近十二点,蛰伏的人群纷纷苏醒,开始往“交易中心”的入口汇拢。
在这里待的几个小时,他们又跟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单甲进行了一番交流,对方告诉他们说小规模的交易就直接在包厢里进行,买卖双方一对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黑市本身算是个牵线搭桥的,会从中收取中介费。
至于每月一次的大型交易更像是拍卖会,每次都会有几件市面上见不到的稀罕物压轴登场,需得竞价才能拿到手。
十二点一到,交易场的大门准时开启,门口有几个人检查号码牌,但查得并不仔细,只粗略地看了一下,甚至没有仔细分辨上面的数字就将他们放进去了,彭彧莫名觉得不太对劲,但由于周围都是人也不好声张,等他一进大门,突然感觉眼前花了一下,有一种微妙的失重感一闪即逝。
他低声问:“怎么回事?”
“这是个结界,”李一泽目光沉了下来,“难怪我们在外面什么也感觉不到,全被这个结界封起来了。”
他说着已经扣住彭彧的手腕:“但一个结界还不足以骗过我的眼睛,这里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两人随着人流往前走,没走出多远,前方便陡然开阔起来,像是那种地下通道,中间走人,两侧都是卖东西的小摊。
然而这些小摊卖的东西却非比寻常——世面上明令禁止的象牙、穿山甲鳞片一类的东西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摆在那里,拱人随意挑选。彭彧一路看过来简直触目惊心,粗略估计这些东西的总价远远过亿。
他在心里感慨这帮人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同时眼睛四下搜寻,却并没有发现所谓的活体穿山甲。
这时候李一泽朝他递了个眼色,彭彧顺着他的指向一瞧,只见前面不远围着一群人,等他们挤进人群,赫然发现他们围着的是几个大铁笼子,笼子里一共关着二十几只穿山甲,全部是活的。
这些穿山甲也不知道被关了多久,有好几只嘴巴和爪子都被铁笼磨出血了,它们瑟瑟发抖地待在笼子里,因为笼子非常矮,他们甚至不能把身体抱成一团。许多人把手指从铁笼缝隙伸进去摸它们的鳞片,好像在鉴定一件商品的成色似的,穿山甲每次被触碰都会试图挣扎,结果除了撞到笼子撞痛自己之外,并没有任何作用。
李一泽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厌恶神色,彭彧明显感觉到他身上骤然变化的气场,赶紧一拍他胳膊示意他冷静点,同时快步上前,试图跟卖家交涉。
穿山甲在黑市似乎很受欢迎,不管是鳞片还是活体,都永远是第一时间能卖空的那种。前面已经有个男人抢了先,正蹲在地上挑选,彭彧直接上去亮出一张黑卡:“这些穿山甲我全要了,不管刚才这位先生单价开价多少,我出双倍。”
他声音不高,却让附近所有人都能听清,众人纷纷向他投来目光,那个蹲着的男人也立刻站起来,非常不悦地说:“你谁啊?新来的吧?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先来后到懂吗?”
彭彧当然不知道规矩,也不想知道,毕竟这么多年他一直是制定规矩的那一个,还从来没谁敢把规矩立到他脑袋上来。他嘴角一勾,弧度却是锋利的:“在我眼里,钱就是规矩——三倍。”
他最后两个字一出口,成功把卖家走到嘴边的一句劝阻给噎了回去。
男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并没有经济实力出更高的价格把自己的面子买回来,他低头咒骂了一句“神经病”,随后愤然离去。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了,毕竟穿山甲鳞片还有那么多,不是谁都有闲心情花三倍的价格买一点穿山甲肉的。李一泽凑上来附在某人耳边:“你这样很拉仇恨。”
“拉就拉吧,”彭彧无所谓地一耸肩,“说得咱俩谁怕这点仇恨似的——话说咱们是不是可以功成身退了?”
李一泽刚想回答他一句是,余光却突然扫到笼子里有只穿山甲正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他下意识地一偏头,居然接收到了对方的求助。
于是他神色微微一变,把彭彧拽到旁边:“恐怕还不能走,刚刚那只穿山甲跟我说,他们还有一个同伴被捉走了,不在这里。”
彭彧惊讶地看向那只发出求救信号的穿山甲,发现它拿爪子不安地扒着笼子,似乎非常想出去。
“两位,”卖家把他的卡还回来,“现在就给您装车吗?”
“哦,先不急,”彭彧立刻换上一脸的漫不经心,试探对方说,“你们这儿……就这几只吗?这个数量是不是有点少啊,我这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就这么几只,说不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