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精与小张(5)
小张说：“死……死了吧？”
桃精盯着他看，“小张，你不会弄死我的，对吧。”
“……”小张看了看他，“我不会的。”
“那就好那就好。”桃精凑过去贴着他的脖子问，含糊道：“我和你商量个事儿行吗？”
小张心神荡漾，摸着他的头说：“可以啊。”
“我能不能咬你一口。”桃精贴着他的耳朵说：“就一口。”
他其实心里慌得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冲动，据他所知只有吸血鬼才有这毛病，他们妖怪不都和聂小倩一样吸男人阳气吗，可是惊慌之余他还有点小庆幸，万一他忍不住当了聂小倩，小张肯定当场死掉了，哪里还有命在。
小张心想这个人怎么一上来就这么重口，怪不好意思的，但他又不好说不，毕竟他心里也很期待，于是他假正经地说：“那你轻点咬……我靠！”
他肩膀上一阵剧痛。
“你疯了你？”小张伸手想把对方推开，却发现桃精正在发抖，小张嘶了一声，犹豫再三没有用力，只努力想坐起来，好在过了几秒桃精就抬起了头，他舔干净自己嘴唇上的血，看上去并没有发疯，很疑惑地说：“人的血怎么是铁锈味儿的？”
小张心想我真是日了狗了，“你咬我一口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桃精没觉得喝了血就怎么样了，心想刚才可能是发疯了，要不要改天挂个精神科？他琢磨着一些有的没的，心不在焉道：“就这个结论呀。”
小张随便拿了卫生纸盖在肩膀上，狐疑地看了他两眼，“你到底什么毛病，我看你今天不正常。”
桃精心里一惊，口不择言道：“我看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桃精和小张15
“为什么人的血是铁锈味儿的？”桃精第无数次发问。
小张第无数次回答：“不知道。”
桃精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换了个问题，“为什么你非要抱着我睡？”
“我愿意。”
桃精心想行吧行吧，你力气大你有理，他沉默下来，小张却又出声打破了安静，“你能和我说说你到底为什么走么？”
桃精挠了挠脸，“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你不说我怎么帮你？”
“哎？！你为什么要帮我？”
小张看了他一眼：“因为我们是好朋友。”
桃精突然听到自己心里传出来“啵”的一声，像一个木塞子被拔掉一样，他有一点儿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我和你就是好朋友了？”
他了无生趣地活了这么多年，在努力和无数个人或者妖怪建立一种相对稳定的关系未果以后，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好朋友，好朋友最重要的意义是什么？是可以随时把自己从那种没有尽头的孤独中解脱出来，也就是说，他以后不会再感到孤独了，除非小张不理他了，否则他会永远认定小张是自己的好朋友！
于是他带着这种激动的心情，像个迎接主人回家的秋田犬一样热情地看着小张，恨不得在他脸上舔一下，“那我们用不用举行一个什么仪式啊？”
“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小张说：“你先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走？”
桃精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掏出来给小张看，但他也知道不能完全坦白，只好采取了一个折中的方法，说出了部分真相，“其实我在躲一个人，那个人不太好惹。”
“你们俩有过节？”
“嗯嗯嗯，算是吧。”
小张沉吟半晌，“他的目的是什么？单纯想找茬还是要钱？”
桃精又萎靡了，他的脸枕着小张没受伤的那侧肩膀，又蹭了蹭，小声说：“我也不知道。”
小张哪里体验过这种腻腻歪歪的相处模式，他已经控制不住幸福的微笑了，甚至恨不得当场举着桃精冲到楼顶看星星看月亮！然而他刚刚说完自己是人家的好朋友，总不好表现的太明显，于是他揉了揉桃精的头，佯装冷静地说：“没关系，你先回学校。”
桃精闷闷地说：“不行，学校肯定不能回。”
“那你总不能就在外面这么晃吧？你住哪里？”
“我住哪里都可以。”桃精的呼吸喷在他脸上，“你有时间一定要来找我玩儿啊。”
“我还没说要走呢。”
桃精一摆手，“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个了，我们聊点儿好朋友之间的话题，先来说别人坏话，我走了以后谁当学生会主席了？”
小张翻了个白眼，心想你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了这点破事儿，以后去当村主任得了。他说：“好像是那个王xx。”
“怎么是他啊，他哪点比得上我啊？”桃精义愤填膺，“他有我长得好看吗，有我认真负责吗，有我热情主动吗！？”
小张赶紧安抚他，“没有，那人不行，比不上你，他肯定送礼了。”
桃精一个劲点头，点着点着突然灵光一闪，对啊，他可以给领导送礼把自己打架斗殴的案底销了啊，然后他就能回学校继续和小张在一起了！从此以后小张和桃精就锁定了！
想通此节的桃精非常兴奋，他笑嘻嘻地说：“不说他不说他，我刚刚突然想到解决办法了，但是我得回老家一趟，等我回来就可以继续上学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变了脸色，板着脸说：“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许和别人做好朋友，听见了吗？”
小张心想这是什么小学生霸道发言，幼稚死了，但自己听完了又觉得很开心。于是他认真地回答，“听见了。”
过了会儿，又补充道，“没有别人，就你一个。”
桃精和小张16
早上七点半，小张睁开眼睛，他过了几秒才想起来自己是谁，这是哪，自己身边的人又是谁。
想到第三点，小张瞬间清醒，他小心翼翼地低头一看，桃精睡得正香，口水都流出来了，弄得他衬衫上湿了一大块。
小张从前听过一个科普，说人对恋人的恶心行为接受程度很高，当时他还不以为然，因为他觉得恶心就是恶心，恶心的事就算天仙做也恶心。
但他此刻看着这个正在流口水的桃精，却情不自禁露出了幸福的微笑，他觉得桃精很可爱，一点也不恶心，还掏出手机给两个人来了张合影。
桃精是九点多才醒的，他醒了以后火速冲到卫生间撒了泡气势磅礴的尿，并且盛情邀请小张来观看这一奇景，在遭到拒绝以后他也没往心里去，还请小张吃了顿油条豆腐脑，然后两个人在早市的十字路口依依惜别，桃精很潇洒地说：“拜拜，等我回来。”
小张拽着他的胳膊拉他到一旁，问：“你准备去哪儿？有什么计划？”
桃精说：“我回老家啊，计划……计划这事儿不能细琢磨，琢磨就乱了套了，你想想，你要抢银行，是不是计划好冲进去，抢钱，逃跑，这三步就够了，步骤越多漏洞越多，我就准备找到领导，送礼，把我案底销了，多简单。”
“……那你怎么和我联系？要不然我陪你一起去吧。”
“我为什么要和你联系啊？”
小张冷静道：“因为我们是好朋友。”
“我天，能不能成熟一点？你是不是还准备和我一起手拉手上厕所啊？我不同意啊我和你说！”桃精一挥手，“你要是实在想我的话，这样吧，我给你托梦。”
小张叹了口气，“没和你开玩笑，算了，去给你买个手机，你电话卡还留着呢吧？”
“留着呢啊。”桃精突然扭捏起来，“总让你花钱，怪不好意思的……”
小张看看他，“没事，我有钱。”
“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了！”桃精满脸兴奋，“我早就想要那个了，一直都没钱买……”
“哪个？苹果吗？”小张说：“可以啊。”
“不是苹果，是x立语音王8848！”桃精喋喋不休，“超长待机，双卡双待，还有跑马灯，就是亮起来chuachuachua那种的，超级厉害的我和你说……”
小张沉默半晌，“可是我觉得这个真的很土。”
“我不管，我就要这个。”桃精看着他，“而且我觉得一点也不土，跑马灯，十六个色儿的！多好看啊！”
“行行行……”小张拉着他往前走，“你说不土就不土吧。”
拿到了新手机的桃精和小张告别，他挺严肃地说：“小张，你是个好人。”
小张心想你这什么意思，还没怎么样呢就给我发卡？
“非常感谢你这么久以来对我的照顾，我以前总偷着骂你是我不对，现在我们是好朋友了，我那么做就更不对了。”桃精说：“虽然你家里有矿，但是总让你花钱我也怪不好意思的，送给你一个小礼物吧。”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亮晶晶的珠子塞给小张，小张看看，“这什么？”
桃精想了想，“挂坠，你找个绳子拴起来挂脖子上吧。”
“怎么让你说的像钥匙链似的……”
“这不是钥匙链！这个很厉害的我和你讲！我一辈子也就有这一颗，你要是敢弄丢了我马上掐死你！”
小张赶紧说：“知道了知道了，你喊什么喊？”
桃精强调：“反正要马上掐死。”
小张把珠子放进兜里，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他们俩，便抱着桃精，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好的，我知道了。”
桃精和小张17
桃精和小张告别以后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从火车坐到大巴，从大巴坐到三轮，从三轮坐到自行车，终于在被折腾散架之前来到了他的出生地办事处。
桃精走到了门口才觉得自己这次确实准备的不太充分，他好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送礼，钱么是没有的，贵重宝贝么也是没有的，送桃儿又太不正式了，他躲在墙角蹲了半天，决定还是先进去看看再说。
办事处里面空空荡荡，倒是很凉快，穿堂风呼啸而过，把他发型都吹乱了，桃精摸到柜台，很努力地把脑袋挤到窗口里面，小声说：“有人在吗？”
“你谁啊你？！”地上猛地弹起来一个人，被突然出现的一颗头吓了一跳，直嚷嚷，“干嘛的干嘛的？”
桃精想把脑袋收回来，却发现自己卡住了，他只能趴在窗口前，小声说：“我是来消案底的。”
办事员和他一起，一个推一个拔，总算是让他重获自由，桃精扁着嘴看办事员翻记录，过了好半天才等到结果，对方给自己沏了一缸子茶，一边喝一边说：“你这个，这都多少年了，怎么一直不来销啊？让人逮着了吧，又给你记一笔违规……总共得做这么多功德，你自己看吧。”
桃精啊了一声，把他的本子推远了，“我不想看，我害怕，那个什么……领导，你看能不能换个处理方法啊？”
办事员看看他，“必然是不能啊，要是能早能了，我还至于这么穷吗？你看这茶缸子都掉漆了。”
桃精哎了一声，走到椅子上坐下，他的拖延症终于带来了报应，要是早点来处理就不会这样了吧？他越想越烦，苦着脸给小张发消息，发了一排哭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