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的书只有我看得懂(4)

　　他一边开机一边头也不回地问：“刚刚给我看那块破布？”
　　无是非勾着唇角，把藏在怀中的“破布”拿出来，展开平铺到桌上：“什么叫破布，这可是百里鸣岐的亲笔签名。”
　　石头把电脑打开了之后才趴到桌边来看桌上的东西，好奇地问：“百里鸣岐是谁？很出名么？”
　　无是非挑了挑眉头：“当然，九皋家的嫡亲大少爷，下一任宗主候选人，更是拥有万千脑残粉儿的偶像级人物……啧，跟你说你也不明白。”
　　石头有些不高兴：“你每次都不跟我说，我可不每次都不明白嘛！”
　　“那你明白什么叫脑残粉儿不？”
　　石头摇摇头：“不明白。”
　　“这还是呢！”
　　石头气嘟嘟地把磁卡插进电脑主机中，然后坐到一旁，把位置让出来给无是非——他索性不问了，总之每次问他都不告诉自己，再问也白问。
　　无是非将电脑上面的摄像头拿下来，对着那块写了百里鸣岐四个字的破布左拍右拍，拍完了上传照片，贴到一个网站上。
　　这个网站倒很直白，名字就叫“黑市”，干的也是黑市该干的勾当，名副其实。
　　无是非把石头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你给我打一段广告。”
　　石头乖乖应着：“什么广告？”
　　“我一边说你一边打，先打一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多加几个叹号。然后接下来每一句话后面都要加‘啊啊啊’和叹号。”
　　石头咧了一下嘴：“啥？”
　　“不会啊？我给你举个例子，你第一句就写……”
　　“等等等等！”
　　石头急忙叫停，他扭过头看向无是非：“我是想问为什么这样写？”
　　无是非笑得有些奸诈，朝他眨一下眼睛：“当然是为了卖个好价钱。”
　　“你就这样写，‘今天在街上遇见了百里少爷，叹号，要到了签名，啊啊啊啊啊！开熏到语无伦次啊啊啊啊啊！’”
　　石头一边在电脑上打字一边说：“你在模仿谁说话啊？”
　　他只给无是非读过新闻，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讲话方式，但是明显在模仿谁。
　　无是非盯着屏幕老神在在地说：“总之现在的人都这样说话，这叫亲切感……”
　　“噢……”
　　无是非继续道：“接下来写，‘真人帅爆了，也没有网传那么高冷，人超好的！’”
　　“加啊啊啊和叹号吗？”
　　“不用，加太多显得做作。写到哪了来着？嗯……对了，‘不小心忘记带本子，百里少爷竟然当场撕下一块衣料给我签名啊啊啊啊啊啊啊！’”
　　石头急忙叫停：“慢点儿慢点儿！我还没写完！”
　　无是非把下巴颏搁在石头的脑袋瓜上：“那你快点儿，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写，一个字不能差啊。”
　　“知道知道……”石头一边不耐烦地应着，一边打字一边念叨：“当场撕下一块衣料给我签名……好了，然后呢？”
　　无是非沉吟片刻：“再写一句，伦家这辈子都是百里少爷的脑残粉了，一辈子都是他的人儿，对了，结尾一定要带上波浪线。”
　　石头猛地打个冷战，浑身起来一层鸡皮疙瘩：“知道知道。”
　　他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了一阵，半天抬起头说：“好了，弄好了。阿非，你弄这个怎么赚钱？”
　　无是非笑得不怀好意：“嘿嘿，保密，以后你就知道了。”
　　“做生意？这怎么做生意？就凭几张照片，和一段这个……广告？”他们为了给培训班打广告的时候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无是非刚想给他解释，突然又闭上嘴，不耐烦地把石头抱起来放到地上：“说了你不懂不懂，问这么多干嘛。对了，你给我把手机号写上，省得耽误老子正事。”
　　“噢……话说你手机不是前天掉茅坑里了吗，还能用？”
　　“凑合着吧，只要把这单生意做成了，就让它寿终正寝。”
　　无是非最开始是不想留手机号的，后来想想，自己都把东西挂黑市上拍卖了，还不如正大光明地留。
　　他倒不怕惹麻烦，黑市上鱼龙混杂，有老炮也有小白兔，他本来想玩一出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可惜会咬这种直钩儿的鱼，必定是百里鸣岐的那帮脑残粉，就算惹麻烦也惹不上da麻烦。
　　世家子弟是世间楷模，普通人自然对他们心向往之，尽管这些人从未在公众场合曝光过自己的容貌，他们的事迹却为众人所知。比如百里鸣岐，这位九皋家的大少爷可算得上个传奇人物，听说从十三岁开始就跟在九皋家家主身边做事，十五岁后开始慢慢接管家业，精明能干，博学多才，修行武功方面更是众世家弟子中的佼佼者，听说他是最有可能拔出凰火的人。
　　至于凰火……是上古大能留下来的剑，传说只有拔出这把剑，衰落的修真末纪才有救。九皋世家还定了一个拔剑仪式，安排在百里鸣岐生日那天，请诸位世家家主前往观礼，时间应该不远了。
　　百里鸣岐生日好像在年底。
　　当然，这些事离普通人的生活是非常遥远的，无是非打听这些纯粹是习惯性乐意掌握一手消息，咸吃萝卜淡操心——普通人想好好活下去都很辛苦，哪有时间管那些国家大事。
　　不过这丝毫不能减损他们对百里鸣岐的崇拜，不管是当成一个偶像来崇拜还是想成为他的结婚对象那种憧憬，百里鸣岐粉丝满天下都是，而且他的崇拜者多是人傻钱多没事做的深闺少女，这种人最好骗了……
　　“呸！”
　　无是非对着网吧门口吐了一口口水，神色不忿：“才上了多久，有半个小时？居然花我二十个大子儿……妈的，等老子赚够钱，也开一家网吧去。”
　　石头拍拍他安慰道：“物以稀为贵嘛，而且人家明码标价，有本事你别上啊。”
　　“嘿……你哪头儿的？”
　　石头嘻嘻笑着把无是非拉走，无是非摸着石头的脑袋，感慨地说：“等这笔生意做成了，回头给你买肘子。”
　　石头瞪大眼睛：“这笔生意能赚这么多啊？”
　　“那当然，运气好的话……”
　　无是非低下头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能赚着响儿。”
　　“哇——唔！”
　　无是非一把捂住石头的嘴，用手指指着他的鼻子：“别叫！”
　　石头用力点点头，他这才将手松开。
　　无是非看着石头半晌，觉得他虽然人小鬼大，但是毕竟也才十一二岁，正是好奇心旺盛，喜欢显摆的年纪，他得好好教育教育他，让他把嘴闭紧。
　　无是非在石头面前蹲下，握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石头啊，你也老大不小了，遇事儿总这么不淡定可不好，你得学会保密，知道吗？”
　　“我知道，我一直都保密。”
　　“王瘸子那件事，还有我这件事，一件都不许说出去，不对，只要是你见过的事，通通不许说出去，听见没有？！”
　　石头急忙用手捂住嘴：“死也不说！”
　　无是非这才放心了：“走吧，去粮店。”
　　石头本来想买大米，却被无是非掐着买了面粉和玉米粉，大米虽然好吃，但是不饱肚子，价钱还贵，他们这些穷人买粮食是以吃饱为主，口味怎么样就不管了。无是非垫垫手里的钱，心里在叹气——再买一袋……上次去臭松庙看的时候，那边粮食好像也不多了。他一个人要养活的人太多，得省着点花。
　　他们买好了粮，无是非给臭松庙送去粮食，又将石头妥帖地送回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石头往自己家看了一眼，犹豫着叫无是非进去坐坐，他哪儿不知道这小屁孩心里打着什么主意，捂着嘴连连打哈欠：“不去了不去了，天色太晚，我再不回去师父得揍死我。”
　　——腊梅还在家呢，他现在进去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石头看出无是非神色不自在，嘻嘻笑道：“今天晚上我们蒸大馒头，我姐蒸的大馒头可好吃了，又软又香，还有夏天时候存起来的腌小黄瓜，酸辣酸辣，咬一口咔嚓脆，你不来家吃啊。”
　　无是非吞吞口水，犹豫着看一眼他身后的门，还是摇摇头：“不去！明天给我捎几根腌黄瓜。”
　　石头偷偷撇撇嘴，把无是非送到巷口：“其实我姐挺好的，长得也不丑，做饭还好吃……阿非，你可以考虑考虑噢。”
　　“考虑你奶奶个腿儿！说了老子是和尚了！”
　　他暴躁地把石头的的脑袋揉乱，头也不回地走了。
　　——要他娶老婆？大概只能下辈子了。


第5章 隔三差五就要被声讨一次
　　阴山上有座庙，名叫大钟寺，无是非就在这寺里出家。
　　他此时正扛着两袋面粉往山上爬，肩上的扁担压弯成一把弓形。不过无是非不能直接回大钟寺，他先挑着扁担转去一个小树林，再往里面走了一段距离，便看见路边竖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无是非把扁担放下，一手抓住石头的一角，用足了劲儿往上掀，石头竟被抬了起来。
　　无是非能在地龙湾占有一席之地，也有这个原因——他天生力气比一般人大一些，虽然身材劲瘦，穿上衣服甚至会显得有些单薄，但是一个人的力气能顶两三个壮汉，再加上从小在庙里长大，练过些精劲的拳脚功夫，打拼几年之后便在地龙湾有了一席之地。
　　说到无是非的功夫，其实也不是“精劲”这么简单，应该说他……挺厉害的，所谓天下武功出少林，大钟寺的住持就是少林寺出身，寺中所藏关于佛修的秘书典籍没人看得懂了，拳脚功夫却一直在传承，无是非知道这是保命的本事，当然使出吃奶的劲儿来学。
　　巨石被掀开后，底下露出一个洞来，无是非就在洞前蹲下，将胳膊伸了进去。
　　他一边在里面掏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回自个儿家还得这么偷偷摸摸的，我也算个苦命的人啊。”
　　他在那洞里掏了许久，终于找出一套白色僧服，无是非将身上的衣服脱了，假发也摘了，包好后塞进洞的最深处，再熨帖地换上那套僧服，这才重新挑起扁担往大钟寺走去。
　　无是非每次下山都要作俗家人的打扮，他从来不暴露自己和尚的身份，哪天不小心在熟人面前露了底儿，也不许人说，说了他就会急眼。
　　寺门这时早就关了，无是非挑着扁担走到门前抬脚就踹：“开门！老子回来了！”
　　他踹了没几下，寺门便“吱呦”一声被拉开，从里面探出个圆溜溜的小脑袋，看见他后高兴地扑过来：“六师兄！”
　　这小师弟长得虎头虎脑，甚是可爱，无是非一见他就忍不住笑，他蹲下一把搂住扑过来的小和尚，担子移到右肩，左手则把小和尚抱了起来。
　　开门的小和尚才到无是非腰那么高，乖巧地抱着无是非的脖子甜甜说道：“六师兄，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
　　“想师兄了啊？”
　　无是非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今天怎么是你看门，四师兄呢？”
　　“四师兄在师父那里，他们罢工了，联合起来找师父抗议，要把你赶出去哎。”
　　小和尚笑嘻嘻地看着无是非：“六师兄，你可得小心啊，师父说不定又要打你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