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夏用得最多的几瓶细闪胶断货已久,网上已经把仅有的库存炒出来天价,这下手里的仙尘无异于雪中送炭。
新的季节意味着新的捞钱产品陆陆续续出现在众人视野,平台很快推出了秋季限定活动,就在粉丝们讨论怪物美甲店又会出什么款式时,勤劳的宁老师已经吭哧吭哧开始动工啦!
一场秋雨后,隔壁店的桂花树开得茂盛,醉人的桂花香铺天盖地弥漫整条长街,轻飘飘地透过了半掩的玻璃窗。
宁知夏坐在窗边,对着甲托苦恼地挤眉弄眼。
这次的甲型是圆方型,圆弧的棱角可以弥补手指根部较粗的不足,达到整根手指匀称的既视感。
甲片长度没有很长,总体来说是比较方便办公和打游戏的款式。
宁知夏拿了笔刷用奶黄色的色胶给甲面打底,既然甲型比较圆润柔和,那就不能再选用张扬的风格了,不过该用的亮点还是得有。
银白的仙尘粉与透明色胶调和后变得波光粼粼,不必贪多,只需要用一点如流痕般铺在指尖的位置即可。
之后绘制的图案便是金秋最茂盛的桂花,只是底色不再是清透的裸色,具有透明感的水彩不再适合上色,宁知夏换成了鸡蛋黄与蟹壳红的晕染色。
就着先才用仙尘涂抹的位置,笔尖勾勒出四个“U”连接为一朵,又以不同角度凑成为一组呈伞状放射的花穗,鸡蛋黄为底色,蟹壳红点缀花蕊,虽如针尖大小,每朵厚实圆润的花瓣都展现得灵动可爱,恍如秋月笼罩。
一阵带着香甜花果香气的秋风吹过,宁知夏停笔,侧目看向窗外,那些米粒般的小花打着旋儿飘向拂动的银灰色发丝。
院子里陆陆续续种了些能结果的花植,这时有不少争气的盆栽已经硕果累累。
奥德罗的背影修长,袖口挽到手肘前,露出一截线条结实的小臂,慢条斯理地修剪枝条。
随着剪刀“咔嚓”一声,仿佛他指尖托起的不是浆果串,而是一朵优雅绽放的玫瑰。
成熟的浆果还挂着露珠,奥德罗摘下一粒慢慢地含进嘴里,锋利的尖牙刺破表皮——
“!”
宁知夏愣了一瞬,视野里的身影竟然轻轻地颤了颤。
奥德罗举起那串浆果面露不悦,身后的福福摇着尾巴过来,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嘴果子,歪着小脑袋,困惑地眨了眨眼,看着对方拎起剪刀大刀阔斧地摧残那株盆栽。
宁知夏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见到,倏地低下头。
过了半晌,肩头抖动,青年嘿嘿嘿地露出个笑,又拿出了一枚杏仁型长甲片,用银光猫眼胶刷刷涂抹。
猫眼胶吸光的效果很多,宁知夏没有用最常见的宽光,左右晃动磁条吸出侧光,又打圈似的使磁粒集中成一轮圆光落下甲面正中。
封层后蹭冷蓝偏光的仙尘,虽没用色胶调和,但这些仙尘没有丝毫颗粒感,如雾般丝滑,指腹一抹便与甲片贴合,宛如月下冷泉般清透自然。
之后再上磨砂封层,笔尖蘸蓝绿、紫黛交替绘制落花,不需要精心勾勒,越是随性越好。
等到最后再抹一层仙尘粉,整个甲面便成了流泉得月光,与花、与月、与水、与雾,融合成一副空灵幽静之色。
两个款式一冷一暖,放到店铺预售链接后很快引起掀起热潮。
极光粉这些工具粉越来越贵,各个品牌商家取的名头也混杂起来,粉质粗了显廉价,太轻薄又闪粒分散斑驳。
而宁知夏的实拍图里,光泽如月透薄纱般灵动自然,整个款式的质感一下子被拉高,这下粉丝们夸赞的同时,许多同行惊叹他真是大手笔,居然高价买下了濒临断货的进口细闪胶。
宁知夏可不敢说自己的材料来自于那些花精灵,不停地给同行们回复对对对,认下了自己人傻钱多的名声。
他布置完预售页面后,又去美甲话题区逛了一圈,话题区最近举办了新一轮的款式展示大赛,平台官方也发来链接,欢迎优质博主投稿。
宁知夏倒是挺感兴趣,不过他没有马上思考款式,因为他今天还有别的日程。
吃过午饭后,他朝还在舔饭盆的福福叫了一声。
“旺?”
毛茸茸的脑袋升起两个焦糖色的尖耳朵,软乎乎的,还轻轻地抖了抖。
“过来过来,我们要出去一趟。”
宁知夏捏了把又软又弹的小耳朵,给它套了牵引绳带上车。
奥德罗似乎知道他们要哪儿,倚靠在门前想了一阵,还是摇头拒绝:“我不去了。”
“为啥?”宁知夏问道。
奥德罗坦然道:“我不喜欢那类地方。”
“哦……”
对方没有要多解释的意思,他也不会刨根问底,宁知夏倒也不强求,只是莫名觉得奥德罗的模样看起来比往常还要淡漠几分。
他踮起脚,第一次学着对方最喜欢的互动方式,笨拙地偏头与他蹭了蹭脸。
奥德罗蓦然露出个笑,表情变得柔软起来:“记得给我带蛋挞。”
“没问题!”
宁知夏点点头,答应得飞快,转身上车和曲半青一起开车出了城。
即使已经入秋,郊区一座公墓的树林仿佛与长眠的英灵有关,依旧朝气蓬勃。
庄严的大理石门口,有个高大的男人看了眼手机,又看向宽阔的行人道,总算看见那道白乎乎的身影出现在视野。
“你就是宁先生吧?你好,我是卢晓。”男人自我介绍,与两个青年握了握手。
宁知夏点头:“你好你好。”
蹲坐在旁的小狗似乎还记得他把自己带下山,也记得他收养了自己,摇摇尾巴仰着脑袋叫了一声。
“福福啊……”卢晓似乎看见它就看见了从前的好友,抹了把脸,整理好情绪带路,“走吧,我和这边的管理员说过了。”
自从得知了福福的来历,两人很快得知了那位护林员的身份,辗转打听联系到了卢晓。
“这家伙在我家时一直不太开心,溜达时突然挣脱绳子跑没了影儿,不愧是方明辉养的狗,四驱跑起来我蹬自行车都追不上……”卢晓大抵是没想到还能看见福福,心里很开心,一路上话也多起来。
谈话间,宁知夏知道了那位方先生和他是高中好友,家里人都走得早,无牵无挂地去了深山当护林员,重点保护山谷里的一群濒危蝴蝶。
“他挺了不起的,我们打心眼儿里佩服他……”一行人挺在了一处墓碑前,看着黑白照片,卢晓抽了只烟,又点了三柱香插到香炉前,喃喃道,“小方,你儿子来看你了啊,晚上可别托梦骂我没看好福福,它精得很,饿不着。”
宁知夏笑了一声,与曲半青也上了香,把从院子里带来的蝴蝶兰花束放了过去。
随后他们都默契地退到了一边。
白毛蓬松的小狗蹲坐在墓碑前,对着印在照片的青年哼哼唧唧,仿佛要把最近的经历一股脑儿的说给主人听。
卢晓抽几口烟,抹了把眼睛,又叼着烟继续抽。
似有清风拂过两道树梢,沙沙作响仿佛故人魂归。
宁知夏有点难过,背过身使劲擦了擦眼睛,肩膀被人轻轻地撞了一下。
“别哭了,傻啰啰。”曲半青安慰道,“主神喜欢这样的灵魂,他说不定已经带着小光球在某个位面做任务呢。”
宁知夏不哭了,声音有点哽咽:“真的吗?”
“额……有可能。”曲半青尴尬地抠了抠脸。
宁知夏嘴巴一撇,水汪汪的眼睛又要抖成荷包蛋。
“旺旺旺!”
这时,手背传来湿润的触感,福福用黑鼻头碰了碰他。
宁知夏用力吸了下鼻子,问道:“说好了吗?”
福福没有吭声,只是摇着尾巴回头看,喉咙里轻轻地“呜”了一声。
“那走吧。”
宁知夏重新牵起绳子,卢晓熄灭了烟头,深深凝望着墓碑,手插兜里跟在了两个青年身后。
福福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面,就像从前在山林里那样,走啊走,它小小的脑袋坚信自己有一天能与睡着的主人再次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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