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火焰,一拳一个他的流畅肌肉。
刚才轻易能取走他们小命的红毛就这么无足轻重了起来。
明明是很热的时候, 程向浑身的鸡皮疙瘩却炸起, 从额头上流下的不知道是热出的汗水还是冷汗。
一片灼热的明亮里, 中控室机器损毁,从里到外硬生生一分为二,中间融成黑色的一片。
人走近了。
近了后比半蹲在窗台上的时候还要显得高一些, 想要跟人说话还得抬头才行。
陆教官最终停在了周然面前,视线上下扫过, 最终停在手腕上方一点的位置,低头弯下腰,握着手臂抬起。
上面一道红印,像是有些破皮。
“没注意碰到了,”周然说,“没破皮。”
——原来也不用抬头, 这个人说话的时候会自动弯下腰。
——原来这两个人真认识!
这个连个根本不算伤口的小伤口都能注意到的男人是菜鸟口中看着他们生死一线也眼也不眨甚至出声嘴两句的教官。
程向站一边, 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是哪方面对自己的冲击更大, 就这么木愣愣地杵着。
他杵着, 半天没回神,最后是站身边的小伙伴一拍他脑子,让他强行回神。
他们要离开这里了。
从一楼到六楼,还完整健在的只有楼梯。
红毛不见踪影,但不重要,他走不出这栋楼,现在重要的是先出去。
准确来说是程向先出去,普通人在这种大大火里待不了太长时间。
其他楼层的人也在绕过破开的大坑往楼梯的方向走。
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们的嗅觉挺灵敏,出了大楼就想往外逃,但在大楼之外,又是一圈高几层楼的火墙阻拦去路。
整片产业区都被围了起来,因为空间够大,所以空气还算流通,他们能够正常呼吸。
能够正常呼吸,能自由做的也只有呼吸。通讯信号被切断,他们和外界断联,走不了,又联系不了。
他们清晰地意识到,今天走不掉了。整个世界都像是烧灼了起来。
程向被送到了火墙之外,负责等待在往这边赶来的监察处战斗科的人。
小伙伴还有点事要做,没跟他一起。
这种时候再回到大楼里,他觉得是找死,但对方身边还跟着个总教官当保镖,他又觉得该担心担心独自在外的自己。
事实是人并没有和陆总教官在一起。
地上六层简单直接地解决了,陆教官还有地下两层需要简单过一遍。
把摸鱼搭子送走,周然重新回了大楼。
一楼的机器全都报废,变成一片废墟,二楼直接不复存在,原本储存在巨大储物设备里的黄色液体已经直接蒸发消散。
简单扫过一楼,没发现异常,他抬脚上了三楼。
三楼的玻璃已经炸开,整个都被从玻璃中溢出的黄色异能物填满。没了隔音玻璃,心跳声直接贯彻上下六楼。
变故导致连接其与人形营养袋的输液管断裂,没了营养来源,它不断移动着,想要找到营养来源。
但实际上,它的营养袋在他移动的时候,已经完全被它压在身下,彻底没了声息。
三楼已经没了人,也没了电源,只剩下火光成为唯一的光亮来源。
站在没了栏杆的走廊边上,周然转过头,看向身后废墟深处。
“啪——”
在废墟里,一个人影走出,脚踩在碎石块上,发出连串的声响。
是之前消失不见的红毛。
和之前见的不一样,人脸上过半皮肤烧灼成红色发皱的一片,一支胳膊还在往下滴着血。
能够操控火并不代表不会被火伤到,他能够免疫的只有自己能力产生的火,对于其他依旧没有抵抗力。
周然出声问:“你是之前偷袭Y市运输车的那个人?”
红毛没回答,视线看向周围,剩下的一只完好的眼睛半眯着。
知道他在找什么,周然说:“陆景文没在。”
看上去陆景文确实没在。红毛于是回答了:“是。”
他不否认,也不屑于否认,并纠正了说法:“是他们的警惕心太低。”
不是偷袭而是袭击。对于那种水平的人,用不上他偷偷进行。
周然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枪。
这里的人跑的时候什么都没带,碍事的东西都被扔掉,包括这些枪。
他慢慢走近,说:“听说那几个呆子受伤了,你还记得是伤了哪里吗?”
确定了这里只有不远处的人一个,没有其他人在附近,红毛的态度逐渐轻慢,还有心情笑了声,说:“谁记得。”
他笑得是真心实意。
没想到今天陆景文会来,也没想到还能从对方手上活起来,在这种没办法出去的时候,还有人专门送上来当谈判介质,他今天运气不太行,但又好像很好。
放下保险栓,周然说:“再回忆看看呢?”
红毛并不听他的话,也没有回答的意思,手边的火光又重新出现,说:“今天算你运气不好。”
话落下,红色火光猛冲而来,扩散开,迅速覆盖大片区域,淹没人影。
在人被灼烧至死亡失去价值前,他上前,手从火焰中探过,去够内部的人影。
然后他的手就被人握住,指缝间传来冰凉触感。
十指相扣,但时间地点很不对。
下一瞬间,手上一股力道传来,他被带着猛地向前。
穿过火光,他对上的是一双黑沉瞳孔。
以及旁边对准自己的黑色洞口。
手上的力道意外的大,一时间挣脱不开,他另一只手伸出,结果枪口直接抵住手心。
周然说:“先说好,是你先动手的。”
他看着清瘦又安静的一个人,红毛最初以为他拿枪是为了虚张声势,但没有丝毫停顿,枪口抵上手心后,一声剧烈枪响从耳边炸开,同时烧灼的疼痛感瞬间从手心传达到大脑。
忍住已经到嘴边的闷哼,他顺势向后一退,手拧转了半圈,试图拧动人的手腕使其脱臼,被子弹贯穿了的手忍着剧烈疼痛抬起,对准握着自己的手。
手上的力道消失了,像是被他的动作吓到,原本近在咫尺的人后退半步,站到了走廊没有栏杆的最边缘。
嘴角略微上扬,从手心冒出的火光出现,却没有对准原本对准的手心,而是对向靠近走廊边缘的地上的裂痕。
火光跃跃,极致的高温冲击下,裂痕瞬间扩大,火焰中夹杂着扬起的尘雾和碎片,一整块地板下陷,连带着站在上面的人也跟着下落。
“轰——”
大块的地板落在楼下唯一健在的残缺的平台上,水泥碎块溅起,烟尘四散,巨大的响动连带着大楼也跟着一颤。
燃烧着的大火消散了,楼下全是尘雾一片,还有其余地方燃烧带起的浓烟,浓到可视范围只有短短几米的距离。
红毛从楼上跳下了,顺着弯折低垂的钢筋下到震颤的平台。
一手捂住还在不断冒血的左手,他向着地板下陷的地方走去,脸上青筋隐约浮现。
好险,差点就栽在连名字都没有的人身上。
脚从碎石块上踩过,他在废墟里找着刚才的人影,一双眼尾扬起,明知道已经没人会听他说话还是慢慢道:
“一个是手臂,一个是腿,还有个是耳朵。”
“那么近的距离,不知道聋了没有。”他说,“要是聋了是最好。”
当时时间还是太紧,要是再有点时间,那些人明明都得死在那。
这是在回答之前的伤的押运的人哪里的问题。
很得意的语气,像是在说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语气里满是愉悦。
“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
烟尘弥漫里,有道声音突兀地传来。
不是从废墟底下,而是从上面。
瞳孔霎时一动,他抬头看向上方,对上从天花板斜伸出的钢筋上落下的白色人影,眼前一亮。
物理意义上的眼前一亮。
是枪口子弹发射出带起的亮光。
下一瞬间,手臂上一痛,又是一道贯穿伤。丝毫没有给反应的时间,贯穿伤之后胸口又一痛,他被人一个扫腿踹得后退,退了几步后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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