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要说哪里还算得上十年如一日的习惯的话,就只有每次去医院,Alpha还有精力认真拾掇自己的心情,尽力遮住眼底的乌青跟疲惫。
“细伢子,下雪了勒,带伞没咯?”
阴影遮住了视线,段裴景闻声回过头。
一个老人撑开伞,边缘往他这边偏了偏,询问道:“这个时候干啥子去?去医院探亲呐?”
段裴景反应过来,笑道:“是啊,您去哪里?”
“我也是去探亲的撒,但不是这个医院。我去那边等公交,没带伞吗?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段裴景摇头:“不用了,我走几步就到了。”
“那行。”老人也不强求,“注意休息哈,年纪轻轻,黑眼圈啷个严重。”
段裴景应和了几句,说:“您也路上小心。”
“诶行。”
老人笑呵呵地冲他摆摆手,说:“走了。”
段裴景笑笑:“嗯。”
目送老人离开后,段裴景拍了拍衣袖。
雪越来越大,寒风裹着绒花般的雪花无声无息地飘落,挂在了他乌黑的睫毛跟发丝上。
他伸手接住一片雪花,丝丝的冰冷顺着感官传递到大脑,段裴景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体温渐渐地将那几片雪融化在了掌心。
“江馁,又下雪了。”
又开始下雪了。
……
……
段裴景捏紧了拳,半晌后,缓缓叹了口气,再次迈步。
两分钟后,段裴景按下了电梯按钮,“滴”声响起,段裴景迈步进了电梯。
电梯的人还有几个护士,应该是新来的,并不认识段裴景。
交谈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响起。
“哎你知道顶楼的那个小omega吗?就那个小帅哥。”
“知道啊怎么了?”
提起话题的护士叹声道:“听说他昏迷了,六个月了还没醒,我估摸着是醒不过来了。人男朋友还十年如一日地给他送……”
她话音越来越小,因为刚进来的这个英俊的Alpha,当着她们的面,按下了顶层的按钮。
不过作为讨论中心人物之一的段裴景到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只是目视着前方,等着电梯启动。
护士见他长得帅,脸有些红了,又按捺不住爱八卦的天性,忍了又忍,最终选择不忍。
“帅哥,顶楼那个omega是你的……”
段裴景笑着解释:“是我爱人。”
“啊……”护士了然于心,有些同情地瞄了他几眼。
段裴景从怀里拿出两个红包,一人塞一个,说,“他比较娇贵,辛苦你们了。”
护士心说这还用你说,顶层的病房谁不用心照顾还不得被院长抽开花。下一秒捏着那个应该不会少于一千的红包袋子,脸色突变,跟个烫手山芋似的连连抛起:“不不不这是我分内……”
话音未落,人已经走了出去。
独留电梯里俩护士面面相觑。
……
*
走廊很安静,现在是午饭的时间,除了几个值班的护士,基本没什么人。
门把手搭上的手指顿了一下,似乎是做了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才彻底推开。
绕过玄关跟壁柜,看到里面躺在白色的被褥里沉睡的omega后,他脑中那根绷紧的神经松了,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
“江小宝。”
段裴景把保温袋放在床头柜,拉了张椅子靠着床坐下,眼底温和,静静地看着江馁。
六个月过去了,江馁的气色看着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乌黑的发丝陷在雪白的枕头里,让他看起来骨架子从视觉角度来看,小了一圈。
只是因为太久没有照到太阳,肤色倒是越来越白。手臂处静脉注射的营养液滴滴答答地顺着管子流入,段裴景心中五味杂陈。
他每次坐在这里看着他,无数次都在幻想着哪天他推开门,能够看到江馁坐在床边,抬眼跟他对视。
但这么久了,他从来没有醒过来的征兆。
……段裴景一时间感觉又酸又涩,他又唤了一声,
“江馁。”
……Alpha轻轻捏着他的五指,轻声说,“哥这次来呢,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江馁安静地躺在床上,没有反应。
段裴景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咱们果果女士曾经跟我说,追omega,得舍得花钱。求婚仪式,戒指这些还是不能省。但哥觉得咱们江小宝可能不太喜欢这些东西,所以自作主张改了一下模式。”
“……”
“咱们到时候呢,就把地址订到海边,弄一个十层奶油蛋糕,上面给你铺满奶糖——不过这个归你了,这么甜的玩意儿也就你爱吃了。”
段裴景玩着他没吊水的手,一个骨节一个骨节地往上捏,动作细致轻缓。
“江小宝一共十根手指,哥量好了尺寸,戒指嘛,你喜欢哪个,就带哪个,都喜欢就都带上。”
段裴景低声说:“人不用请太多,就咱们认识的几个就好。咱爸咱妈都很喜欢你,到时候我带你去老家吃饭,我妈家的保姆做菜可香了,哥到时候去取取经,给你下厨。”
段裴景絮絮叨叨着,说了一大堆,尽管没有回音,他仍旧认真地在罗列着。
忽然,一阵细微的寒风顺着窗口缝吹了进来,段裴景停止了絮叨。
“……这群护士怎么这么不用心,窗户都没关紧。”
段裴景起身去关窗户。
窗户是卡扣式样的,段裴景要从外往里拉紧,他背对着江馁,扣紧后,把窗帘拉上一半,防止窗外乍亮的雪光刺到江馁了。
他经常这么做。
虽然江馁现在昏睡了很久,但庄铮鸣已经说过了,并不是完全没有苏醒的可能,万一哪天就醒了呢。
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事。
段裴景的背影陷入窗帘的角落里,显得格外落寞。
他闭了闭眼,叹声后拉上了窗帘。
就在这一刻,忽然——
“嘎达。”
是吊瓶杆被拉动的声音。
就这一下,段裴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仿佛跨过长达六个月的时间,顺着他僵住了的手指顺着神经传递到了他颤栗的灵魂。
并不清晰的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仿佛是一个美好的错觉。
这个时候,房间里只会有他跟江馁,那他是……
意识到这一点后的段裴景拉住窗帘的手指微微有些颤,缝隙中的光影倒映在他的瞳孔里。
他猛地回头,就一眼,段裴景险些没能压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
“你……”
话音没有落,卡在了喉咙中不上不下。
只见原本沉睡着的omega微微睁着因为疲倦,而神色倦怠的灰蓝色的眸子,他的肤色很不健康,泛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乌黑的发丝压在脸颊旁。
窗户没关紧,一丝冰凉的寒风顺着衣领缝隙灌入脖颈,段裴景却跟一座被浇筑的铜像一般,僵在原地。
只有仔细看,才能发觉瞳孔细微的发抖。
“……”
什么?
发生了什么。
段裴景反复这么问自己。
而这种场景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因为段裴景已经做过很多次这种梦。
梦见他起身离开时,江馁会开口叫住他。
叫他不要走。
所以每一次段裴景都会多等一会儿,坐在床边,一坐就是一整天,甚至更久。
等到保温杯里的粥都冷却,江馁却没有真的醒来的迹象。
段裴景也无数次想过,是不是江馁真的就会这么一直沉睡下去,永远醒不过来了,他们曾经约好的那些誓言跟未来再也没有机会去实现。
但此时此刻,江馁醒了,视线交汇。
而那些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的话,在江馁真的醒过来后,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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