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张如英把名单往同事手里一放,“我这里还有几十号人,你帮我点一下。”
说完他走到僻静一旁,手指一滑选择了接听,“喂?”
“请问……”张如英还没有听清楚对方说了什么,只听到了一群嗓音稚嫩的少年少女尖叫声,“来电了!!!”、“呜呜呜电来得好快,我不想上晚自习!”、“大家不要吵!”
张如英:“……”
给他打电话的是谁啊?他后悔在工作期间接听这通电话了,刚想果断挂掉。
对方那头的人也顿了一下,意识到这背景音实在嘈杂,对方脚步声也往幽静处快速走了走。生怕自己被当成无聊分子,对面的少年口气冷静地快速切入正题道:“请问是小张警官吗?我是江雪律,我有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要告诉您,请您不要害怕。”
话音落下。
张如英以为自己幻听了,也许对面那头电话沙沙声又很吵,导致他听错了。
“你说你是谁?”
他似乎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名字。
“我是江雪律。”
“小江同学?”张如英眼睛猛地瞪大,呼吸开始急促,他下意识攥紧了手机,口气起起伏伏中透着不敢置信,“小江同学,是你?你好你好,我是警号XXXXXXX的一名警察,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张警官,这解释起来就很长了,现在来不及了。”
江雪律看到了,无数警员出动,全副武装地在山林间,漫山遍野寻找逃犯,张如英在无数间民房留下号码,对村民说:“这是我的号码,你们如果发现可疑人员,立刻给我打电话!”
村民拍着胸脯保证:“好嘞张警官,如果我们发现了什么,一定会打电话报警。”
这个场景重复多了。
江雪律自然就记住了。
张如英心情还是很激动,他强行让自己发热的脑子冷静下来,“什么来不及了?”
天真如他,还没想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蓝泊山监狱发生了什么惊天大案,即使他跟同事说,大家也不会相信。
距离二零一四年过去几年了,各地加强守备警力管理后,再也没出现类似的越狱事件了。
江雪律快速切入正题,他像点名一般,一口气念了四个人的名字:“张警官,蒋文林、曾嘉礼、孔松、郑思源……他们……”
“……”张如英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热的额头,他之前穿过风雨,身上制服还湿淋淋,所以他感觉自己再度幻听了。江雪律口里吐露出的四个人名,非常的耳熟,正是太耳熟了,他胸腔难免震动。
一个高中生怎么可能知道,蓝泊山监狱里犯人的名字。
再稍微想起对方那捕捉犯罪的天赋,一种可怕的联想呼之欲出。
他想起电话刚接通时,风声凄雨的呼啸中,江雪律那句过分冷静的话,言犹在耳,“小张警官,我有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要告诉您,请您不要害怕。”
在场的同事已经凑过来了。
发生什么事情,能让一名狱警害怕?
“他们越狱了——”
话沉甸甸落地了,所有警员身上的寒毛瞬间炸开,感到前所未有的毛骨悚然。不顾黑夜他们拿起警用手电筒冲了出去,回到牢房,拼命喊着:“蒋文林呢?人在不在?”
“曾嘉礼呢,三号牢房的班长呢,有人看到曾嘉礼没有?”
“孔松呢!?”
“郑思源呢!?今天提前锁寝了,有人注意他了吗?”
狱警们的口气十分严厉,一口气点了四个人,一句比一句音量拔高到骇人,囚犯们不明所以,隐约察觉到其中山雨欲来的诡异,也帮着配合地找了起来,掀开薄被、去了厕所,每一处都没有放过,“报告警官,没有发现!”
“报告警官,人还没回来。”
这一瞬间冷汗浸透制服,张如英死心了,气都没顾上喘匀,他火速拿出对讲机,报告给上级。
新上任没两年的监狱长,在接到下属电话前,心口有所感应般一紧。
他才下达部分通知,因为手忙脚乱,什么都需要他来决策,这时候来电话,警用对讲机甚至爆炸般插入无数话语,他当时就猜测可能不是什么好事。事实不出他所料,果然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可以说骇人,在现代防守严密的监狱里,四个囚犯趁着台风天跑了。
临走时还袭击了一名狱警。
这种事情传出去,整座城市都要震动。
三分钟后,监狱控制中心进入一级戒备状态,暴烈的蜂鸣警报响彻长空,所有囚犯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怯怯不安地躲进了寝室。所有警员出动,一辆辆警车从山上飞驰离开。
“通缉令已经下发,找四个人!”
最高层下令。
还好小江同学及时告知,事情发生不过一个小时,如今还能挽救。
市局反应很快,抽调人手在所有可能逃跑的路线设立了路障,所有经过的车辆必须严格检查。
这是正常决策,既然四个人团伙作案一起逃跑,必须将四个人一起擒拿归位。
偏偏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猝然响起,张局接听起来,嗯嗯两声后脸色微变:“小江同学,你说什么,逃犯很狡猾,他们已经分道扬镳了?”
江雪律点头,“是的,他们已经在一个小时前分开了。”
张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几乎克制不住骂人的冲动,这是什么人才,团伙作案一般都极有感情,一起逃亡生涯,结果这群人一点也不走寻常路,居然刚出狱就选择分道扬镳。
你们连散伙饭都不吃啊?
如果警方按照四个人头去找,很可能擦肩而过。
—
另一边,惊天四人越狱团队,正驾驶着警用巴士车来到山脚下,他们冒着风雨,一路高歌。
临近市区时,他们知道不能开车前进了,市区的盘查极为严密,他们好不容易策划了这一起惊天逃亡,怎么可能再去自投罗网。
蒋文林心情很好。
墙外的世界果然与众不同,远远眺望他能看到无数的交通枢纽、无数人来人往的人群还有钢筋水泥般的高楼大厦,连呼吸的空气都是透着一股沁甜。而在蓝泊山的日子,管理森严的牢笼里,永远无法摆脱那种窒息感。
这是自由的味道……
孔松和郑思源也很激动,他们竭力压抑颤动的身体,从蓝泊山监狱门口驶离,一路看到山川河流、村庄乃至农田,目不暇接的景象,他们看也看不够。
这场越狱行动中,蒋文林毫无疑问是犯罪首脑,核心智囊,他负责统筹规划和伪装狱警,而曾嘉礼观测天象还演练了整个过程,还曾出手报废过科技。郑思源之前在零件加工区工作,私下昧了不少铁料,还借用工作台,花了一年时间,给自己打造了一批开锁工具。他一路开锁,手铐脚镣落地,让他们行动彻底没有了阻碍,连警用车都是他负责撬开。孔松则负责偷袭狱警,掠夺走了对方的制服和装备,最后他更是充当驾驶员,一路将警用巴士车驶离公路。
四个人,紧密联系,配合默契,整场行动中,缺一不可。
他们也成功了,他们逃脱出了高墙。
他们证明了自己,一旦消息大范围传开后,他们会声名远扬,令整个社会震惊恐慌。
不过……聪明人都知道一件事。
越狱和逃亡实际上是两个概念,越狱成功了,不代表逃亡就能成功。
曾嘉礼作为名校毕业生,他能针对这场越狱行动展开无数的成功分析,为什么会成功——因为他们很聪明,他们有信念,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寒暑交替的忍耐观察,观察每个狱警的排班、巡查机制、警力的巡逻范围等,他们向无数进来的新人囚犯打探外面的世界,更摸索了地形制定了计划,他们观测天象,寻找最合适的下手时机。
世界上两种东西最可怕,一是聪明的人想改变命运,二是聪明的人执着又认真。
他们会成功,一点也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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