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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族之兄长的遗产(132)

作者:小土豆咸饭 时间:2024-05-17 09:43:23 标签:婚恋 虫族 日常

  尚未结痂的粉色身体组织。

  清洗消毒后残留的紫褐色。

  还有洼地一般凹凸不平的边缘。

  这种状态,做也做不起来。郝誉不想让其他人看见自己这幅样子,对着空无一物的白墙,他想自己这般容貌还会被白宣良等认为是哥哥吗?

  应当是不会。

  不,也许还会。

  郝誉无端感觉到一点烦躁。他用手抚摸脸颊,透过透明玻璃,试图看清那张脸下另外一个存在的轮廓:他和他哥哥同雌同雄,他甚至是哥哥辛辛苦苦孵化出来,五官无限接近哥哥,例如他的眉骨,他的哥哥。

  郝誉摸到了一层黏糊糊的脓液。

  他放下手,觉得白天就不该喊出那两个年长雌虫的名号——例如伊瑟尔,郝誉觉得对方会大声嘲笑自己这张脸;而白哥,只要白宣良露出半分胆怯,郝誉便强烈不安起来。

  哥哥正从他身上剥离出来。

  他不想要这两个与哥哥亲密过的雌虫证明这一点。

  “不。”郝誉又自顾自地否认这一点,“没什么好害怕。我和我哥哥流着一样的血。”他嘀咕好几句类似的话,脚步远离窗户,站定在黑暗中,继续说道:“容貌并不是我们最相似的。”

  郝誉又折返回来。

  “我毕竟是雄虫……唉。谁也不希望自己长得丑八怪吧。”郝誉几乎要狂奔到窗户上。他目光与镜面反光对视,仿佛黑漆漆的炮管顶在脑门,郝誉又一次折返到黑暗中,不安将自己蜷缩起来。

  “守财奴。”这一次,他开始咒骂自己永远的敌人,“你永远不得好死,我要偷光你所有财宝。我要你永远做一个穷光蛋。”

  他毁容了。

  郝誉确信这一点。

  他看着镜子里一点模糊的肉团,不敢从上面认领哥哥的半分相似之处。因为哥哥的疾病与军雄的职业特殊性,郝誉十分自恋,他不爱穿衣服,却会很仔细照顾自己的容貌,每次路过镜子,都要臭屁昂起头。

  过去,他将自己的脸当做一种兄弟血脉之间的关联,一种永远剥离不开的想念,甚至是链接更亲密关系的便捷手段。

  白宣良与他好,并不是爱他,而是看中他身上哥哥的影子。

  伊瑟尔初见对他趾高气昂,也并非真的蔑视,而是误以为他与哥哥是一类雄虫。

  乃至芋芋……

  郝誉抓住稻草般,大口呼吸起来。

  是了。哪怕白宣良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哪怕伊瑟尔不再在他身上追寻哥哥的踪迹,哪怕这些过去的雌虫都不将他视作哥哥在俗世里最好的代替品。可哥哥留下的最宝贵的存在——白岁安,哥哥的芋芋,世界上与他有亲密血缘关系的孩子。

  “我会不会吓到他。”郝誉自顾自想道:他之前将我认作哥哥,健康时期的哥哥。我也喜欢芋芋这么认为,我与哥哥没什么真正的区别,他是哥哥的孩子某种意义上也可以是我的孩子。

  他渴望一个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孩子。

  但没有也没关系,他可以继承哥哥的雌君,继承哥哥的孩子。

  他完全可以继承哥哥的家。

  那些财产对他来说不值一提,最珍贵的永远是相依为命的家人。郝誉绝望想道:该死的寄生体,该死的,一切都是该死的。他太贪心,在藏宝库待久了,浑身都是守财奴那股吝啬气,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肯放手。

  应该放手的。

  郝誉自我反思。他躺在废弃的养育中心中,某种残留的影像出现在心口,他闻到孩子气的汗水味,一种穿湿的天然纺织物气息,然后是一点淡淡的鲜血味和鸡蛋壳的臭味。郝誉所躺着的软垫过去曾有数百个小雄虫踩过,他们在老师的协助下翻过训练墙,尝试从十米高的地方跳下去。

  “不用担心。”年长军雄会在下面高举双手,可靠地鼓励着:“老师会在下面接住你们。”

  刚来不久的郝誉坐在高墙上看着,他不是有翅种,蝎尾不断挠抓板墙,将上面勾出一条条灰线。

  年长军雄们在下面一个劲的鼓励,“不用怕。老师会抓牢你的。”

  小郝誉脚指头都抓住板墙,他强行睁开眼,从高处往下看。高高的板墙下汇聚无数他认识或不认识的雄虫雌虫,郝誉数出优卡的脸、亚萨的脸、九一的脸、格桑的脸、萨齐的脸、1317的脸。他面前飞快闪过这些伙伴们咽气前、濒死前、出征前、还活着的脸。

  恐惧让他松开手,带着对长辈们的信任高高坠落。

  风吹起郝誉额前全部碎发,但只有不到零点几秒,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挡了下,接着摔在软垫上,蝎尾缠在身体上轱辘轱辘转好几圈。

  答应会接住郝誉的年长军雄缓缓收回手。

  他没有接住郝誉。

  “郝誉,你还是太优柔寡断了。你该学学九一。”军雄道:“永远不要把‘放手’的权利交给其他人。”

  为了活下来,你必须学会放手。

  学会舍弃。

 

第一百零三章

  “我决心不要同伴,同时申请完全抹除我的亲缘关系。”郝誉斜靠在沙发上,他捂住额头,不让阳光刺伤双眼,含糊不清道:“走之前,我会处理好一切。真的。处理好一切。”

  他的兴致不高,蝎尾颓废垂露在边上,翻来拂去滚一个垃圾塑料球。

  亚岱尔耐心将塑料球换成稍微好一些的毛线球,郝誉那根黑黢黢的粗壮尾巴猫一样藏起来。偶尔,亚岱尔能看到绒布下蝎尾拱起的形状,他眼睛忍不住扫过去,猜测郝誉现在又是什么心情。

  雄虫善变,郝誉更是善变中的极品,每天有三种以上的各不相同的决策从他脑海中冒出,在高烧般呢喃中,语序在过去、现在、未来中不断切换。

  郝誉谈起哥哥,谈起还在蛋壳里的感受——他说自己时常感觉到自己存在一个封闭的半透明空间中,无数粘稠的液体包裹住他,朦胧的声音从蛋壳外响起——他谈论雄父雌父,说亲眷们抱着他轮流用奶喂养自己长大——同一时间他说起自己在基因库杀死的几个孵化蛋的雄虫——鲜血飞溅出的一瞬间,郝誉仿佛看见自己的哥哥,他看见鲜血洒满哥哥怀中的虫蛋,一切都是红色——接着他聊起并不存在的事情,他谈论太阳、孩子,非常急促混乱的说话声音。

  “我想要见芋芋。”郝誉停下来,提出自己的诉求。但也只有那么一小会儿,他继续陷入意识与现实的迷幻中。守财奴残留在郝誉脖颈上的勒痕,淤青久久未能消散,残留的精神恐吓渗透到血管中。

  桑.亚岱尔途中想要看望郝誉,还没走到门口便被勒痕上残留的精神力恶心吐了。

  “引导计划快要启动了。”桑.亚岱尔声音沙哑,哑药还有些残余效果。他说一句要停顿很久,才能缓过来,“到时候可能通过其他方式……告诉郝誉,他侄子的事情。”

  郝誉会崩溃的。

  他现在的精神状态能否承受这种打击,两个亚岱尔都不知道。

  “军部太冒进了。”桑.亚岱尔道:“你看过引导计划对吗?你——算了。”他闭上眼睛,纸张消融前的图案闪现在他面前。桑.亚岱尔完全疲倦了,他说不出任何话。

  无论是对选择走上玷污死亡之路的郝怿。

  还是永远生活在绝望与欺骗中的郝誉。

  他都非常清楚自己不能成为这两位中任何一位的救赎,也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哥哥。”楠.亚岱尔提醒道:“如果你没有让伊瑟尔擅自注射药剂。郝怿阁下可能会多支撑一段时间。”

  也就是多支撑一段时间。

  该死的时候,还是会死掉。

  “他是病死的。”楠.亚岱尔坚定道:“忘掉这一点。忘掉这个事实,在活下去的未来前,我们必须要选择一个更有力量的故事。”

  【郝怿死于寄生体守财奴的谋杀】

  没错。

  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伊瑟尔、白宣良、白岁安,乃至看似与其毫无关系的修克都会成为这个故事的一环,细细密密将一切逻辑漏洞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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