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另一边传来吵架的声音:“这苔藓能够吸食血肉,照着这个生长速度,再过半个时辰,师兄整条手臂都会被绿苔吞噬!”
穆平安顿时想到,如果这苔藓如此凶悍霸道,按理说若有外人闯入,徒留的白骨必不会少。但无论是方才苔藓肆虐的地方,还是眼下空旷的广场,别说半具骸骨,甚至半块骨头都没有。
要么他们是第一批进来的生灵,要么此地能让人形神俱灭,但是如果他没看错,此地其实……要么就干脆一点危险都没有,所谓苔藓入体也是幻觉。当然,是幻觉的前提是,世间并不存在此种能吸食血肉肆意生长的苔藓类灵植……
陈悠身上也有伤,她恨恨地瞥向一旁瑟瑟的方靖:“要不是为了护着你,师兄也不会伤成这个样子!”
“师妹,不必如此。”陈宿想在方夜阑面前好好表现,“只是我实力不济,这才让夜阑姑娘的弟弟受伤了。”
“不是你的错,是他实力太弱。”方夜阑严厉地看向方靖。
这四人的感情纠葛,穆平安看得明白,归根结底都是单恋,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将来才不会谈这样的感情。
此刻方夜阑的脸色也很难看,她看起来无恙,但行动些许不便,必然是腿上受了伤,在场少有人察觉。而方靖的手被蝣蛛咬过,脸色苍白,面对指责也只是低着头。
司徒汜额上一块墨斑,最是惨淡。那墨斑已经蔓延到眼皮,只怕再过不久就会丧失目力。一旁的司徒珏看向四方,似乎很是为眼前的状况烦忧。
他们这行人,就只有单尘、王若锦、司徒珏和赵玉树神态自若,行动无碍。
“这绿苔很古怪得很,茎如细丝,一旦入体,持续不断吸食鲜血,生长速度极快,灵力驱逐无效。”司徒珏探查了下司徒汜额上的墨斑,“只怕不出三日,便会蔓延至全身,到时候形同枯骨,便回天乏术了。”
“嗯。”单尘很冷淡。穆平安乐了,照理说司徒汜又没惹过单尘。
赵玉树道:“为今之计,最关键是怎么才能出去。”
“咳,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王若锦感受到阳光炽热,喉间有些干痒。
与之前在绿林中的阴冷潮湿不同,此刻太阳当头,空气干燥。
随着众人行动,这久不曾过人的石阶上,积有一厘深的灰尘扬至高处,让人眼前有些模糊,呼吸渐渐不顺畅。
“屏息凝神,地上灰尘有怪。”单尘提醒道,穆平安点点头。
“这儿怎么连灰尘都像是活的。”
“走,先登上台阶再说。”
众人三步并做两步,迅速来到台阶之上,及至尽头,他们一伸手,触碰到光壁,那光壁无论用什么法决进行攻击,都完好无损。
脚边几颗细碎的石子滚落下去。
光壁挡活物,却不挡石子。
底下海水撞击礁石,浪潮波涛汹涌,却悄然无声。
这里竟然是断崖!
整座石台,像是建立在大海中的孤礁上。
台阶尽头皆有光壁阻挡,腾飞不过十丈,头顶同样被光壁封锁。
远处海水苍茫无涯,底下礁石乱而崎岖,身后是偌大的白石道场,状似平静,却让人心底生寒。
烈日当空,穆平安头顶草帽,与其他人相比,还算安逸。
“我们明明在山里,怎么会出现在海上,”王若锦望向单尘,“这是哪儿,要怎么出去?”
连她都找不到办法,剩下沧琅县世家弟子们也都很无措。
“是山门的护山阵,”单尘道,“我们误入阵法了。”
“什么阵法?”有人胆战心惊。
“不知。”单尘道。
“得先知道是什么阵法,才有出去的可能。”王若锦道。
“你这不是说废话吗,”司徒汜道,“可就算知道是什么阵法,也不一定能破出吧。”
王若锦脸色难看。
“那怎么办,”赵玉树扶着赵语欢,道,“难道要被困死在这里吗。”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无影阵。不出意外,我们应该还在山里。”
众人朝向声音的源头,单尘蓦然侧身。
“穆平安!?”众人大惊。
“你懂阵法?”单尘眸光亮了几分。
“一点点,”穆平安不负责任地道,“只是好像在哪里看到过相关的记载。”他在家里垫桌脚的书上看到过一些阵法的相关记载。
单尘眼里的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恢复了惯有的古井无波。
司徒汜嗤道:“什么叫好像,你普普通通一介村夫,还懂阵法?”
陈宿道:“阵法可不能乱说。”
陈悠道:“就是,谁知道这‘无影阵’是不是你张口就来的。”
穆平安也不急,道:“也不是很懂,确实是好像。”
司徒汜道:“不是很懂也敢在这儿大放厥词。”
“汜儿,不得无礼。”司徒珏道。
世上阵法师极为尊贵,那是由于阵法修习难度奇高,若无天赋和师门引导,就算穷其一生也休想入门。
“是,堂叔。”司徒汜低下头。
穆平安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看起来不怒自威的年轻人,竟然是司徒汜的叔叔。
也对,赵家都让金狐随行了,与之结仇的司徒家,自然也会想办法庇护自家有能耐的小辈。
单尘问穆平安:“何为无影阵?”他所涉足的不包括阵法。
方夜阑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还在山里?”
虽说他们确实应该还在山里,但眼前所见之景,脚下所踩之地,也是真实。
如果是误入的是传送阵呢,是传送阵也有可能被传送至其他地方。
穆平安指着脚下,道:“日上中天,我们脚下却没有影子,因为我们置身山林之中,日光被树木遮挡,所以没有影子。”
他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本该很显眼,但先前众人只把注意力放在受伤的人身上,再者就算发现没有影子,也没听说过“无影阵”,因此无法联系起来。
单尘道:“此阵能惑人五识,移形换影,甚至豢养嗜血之物来害人吗?”
穆平安道:“没这么夸张吧,不是它主动害人,而是我们贸然闯入在先。”而且阵是阵,游蛛是游蛛,苔藓是苔藓。
王若锦沉声道:“不是一样吗?那绿苔和毒虫都被豢养在阵法中,会主动攻击闯入者,极为凶险。”
穆平安心说,但正因为凶险,也是不错的护境之物。
要不是他没有修为,他也想收服一些灵异之物来庇护他的住处。
不过他的住处貌似也没有什么需要庇护的东西。
单尘问:“你身上没有被绿苔刺入过吧?”
穆平安见他是在问自己,忙摇了摇头:“没有。”
单尘突然道:“那绿苔,名为饕丝,是一种寄生毒草,水火不侵,惧毒。若以毒攻毒,便能将其除出体外。”
随着他说出“饕丝”二字,在场被饕丝入体的三人顿觉患处瘙痒难耐,而且那苔斑往内外扩散的迹象更快了。
穆平安道:“金狐前辈说,这东西只要听到自己名字就会疯狂生长,所以单尘说过一次后,诸位不要再念它的名字。”
他提及单尘名字的时候,十分顺嘴,像是两人已认识数久,顺得连单尘都没发现哪里有问题。
“你不早说!”司徒汜慌忙往身上翻找,找到后迟疑了。
毒药,他随身携带,但他所带的毒药都是见血封喉的奇毒,若是在人身上试,他也不敢贸然尝试。
“多谢指点!”方靖手忙脚乱,“可是,可是我没有带毒药。”
他不太情愿地瞥向司徒汜的方向。司徒家连虺蛇都想养,出门在外不会不带毒药。
方夜阑微微颔首,让他别急。
陈宿神色稍松,一旁的陈悠满眼都是陈宿,目中含泪,一口一个“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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