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是在万魔窟拿到的。”
“至于一千年前翠微山的药观音为什么会跑到万魔窟,那当然是因为被人偷走了啊。”
“至于是怎么偷的……你们自己也知道,翠微山防护做得那么好,还能是谁偷的呢?”
几人脸色微变。
秦鹤眠道:“你们大概都知道嬴止渊有十五个孩子,取名从一到十五。我就是嬴九。”
“但你们不知道的是,其实还有一个最小的嬴十六——那是我同父异母的,最小的弟弟。但是几乎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呢?”
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因为他很小的时候就被我父亲派了一个特殊的任务,离开万魔窟,在另一个地方为他效力,帮他偷东西、寻找法阵破绽,还有为魔窟中人带路。从那之后,他几乎就再也没有在万魔窟出现过。”
看见几人骤然变得无比难看的脸色,秦鹤眠满意地大笑道:“你们已经猜到了,是不是?”
“舟向月,就是嬴十六。”
“没想到吧?”
“什么乖巧、聪明又善良的小师弟,都是他装出来的假象。”
“他从头到尾,都在骗你们!”
第178章 骨血
秦鹤眠身上血肉模糊,绽开一朵朵恶臭的腐败花朵。
深黑色的血液不断从他身下淌进草坪,就像是一坨肉正在飞速地融化、腐烂。
实在太臭了,臭到没有人想接近他。
而他仿若未觉,带着满口血污自顾自往下说:“白晏安根本不知道,他刚进万魔窟就已经被嬴止渊发现了。”
“那时他正好想要血生花换血胎,而且就听说翠微山有一棵药观音,可以用来制成血生花。”
“只是翠微山里法阵太多太复杂,没法强攻,也不好偷。又听说白晏安喜欢捡徒弟,所以那个时候,他就突发奇想,决定找个孩子去混进翠微山。反正他孩子多,死一个也不怕。”
“大家当然都不愿意去了。在万魔窟多滋润,身为魔君的孩子,天然拥有强大的力量,在那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占尽便宜。去了翠微山就得夹着尾巴做人,时刻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发现,如果被发现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所以最后就推给十六咯,反正他打不过别人,不去也得去——不过他要是不去,在万魔窟里估计也活不过几年,哈哈哈。”
“哦,说到这里,”秦鹤眠嘲讽地笑道,“在那之前,我从没发现过他有什么预知的天赋。我看白晏安想的没错,舟向月那所谓的天灵宿,完完全全只是因为体内的天火。居然还真让他小子捡了便宜。”
“十六走之前,我还揪着他的头发告诉他,他过不了几天就会被你们发现,然后脑袋会被挖空做成人头灯,肉割下来喂狗,骨头用来烧火,把他吓得直掉泪。”
“没想到,他竟然一直活下来了。”
“不仅活下来了,听说后来还成了翠微山门下人见人爱的小师弟……啧,你们是得有多瞎啊。”
“……不过话说回来,凭他的心机城府,你们只有被他玩死的份。”
“虽然我嫉妒得要死,但不得不说,他真适合这个任务。他从翠微山偷了不少宝物,也找到了很多防护法阵的隐秘缺口,让我们得以时不时去抢抢东西,杀几个人什么的。”
“他做得那么好,从那之后他在父亲那里的地位一跃而上,和以前简直是天壤之别。”
秦鹤眠的语气变得咬牙切齿:“他本来明明是最低贱的贱种,结果后来,居然也能踩在我头上了。”
“呵……我那弟弟啊,弱小得像只一捏就能捏死的臭虫,但从小就很有装可怜的天分,恶心得要命,”他冷笑道,“我早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每次揍他都不许他哭,他就不敢哭。”
“他怕是把白晏安骗过去了,让他不忍心下手。”
“只是我还不知道,竟然有谶言这一说。没想到白晏安比我以为的更愚蠢。我真是难以理解,如果当时杀了他,哪还会有后面这么多事?”
“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能够教好一个天生的坏种?”
“又是哪来的自信,能够杀死一个神?”
“他都已经看见了未来,居然还会把灾星带回来。啧,真应该把他供起来,佛光普照啊。无谓的善良就是愚蠢,后来他被那家伙杀了,真是活该。”
任不悔骤然暴怒:“你他妈闭嘴!!”
无谓的善良就是愚蠢,他曾经总是这样骂白晏安。
但这句话从秦鹤眠嘴里出来,却撩拨到了他的逆鳞。
付一笑也气得浑身发抖:“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鬼话?”
“我又有什么必要对你们撒谎呢?”
秦鹤眠笑着又咳出一大口血,“一千年了,我跻身正道世家之中,因为担心暴露自己的身份,把这个秘密藏了这么久,我也憋得慌。如今终于可以痛快地说出来,真爽啊。”
付一笑额上青筋暴起,脸红脖子粗地吼道:“可围剿万魔窟的时候,他也和我们一起!杀死嬴止渊的时候,他也出了力!”
秦鹤眠身体里的骨头像是化了一样,整个人逐渐瘫软成一坨不成形状的东西,上面开出一朵一朵腐烂的花。
可他居然还能张开血淋淋的嘴笑:“你想证明什么?”
“谁不想杀嬴止渊呢?我也想啊。”
“他当年还想把我做成他的血胎,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他死!我也想亲手杀了他,夺走他的法器……我也想成神!”
秦鹤眠融化得只剩下一颗头颅,眼睛、鼻孔和嘴都在往外冒出污血,兀自癫狂地嘶喊着:“属于十六的一切本来应该是属于我的!都是我的!”
“我的!是我的……”
他的舌头烂掉了,声音含糊不清地低下去。
噗嗤一声,连那颗头颅也塌了下去,两颗布满红血丝的眼珠震颤着在那滩血淋淋的东西上乱转。
秦鹤眠最终化成了一滩恶臭的血水,连秃鹫都不想靠近。
这一幕犹如一场阴诡恶心至极的噩梦,在场的几人都面色青白,几乎要呕吐出来。
付一笑满脸冷汗,后知后觉地去寻找郁归尘的身影,这时才发现他根本没听秦鹤眠的这么多废话,不知何时早已带着舟倾离开了。
***
郁归尘抱着舟倾步履匆匆地回去,脑海中一直忍不住回想之前乔青云与他的对话。
乔青云疑惑地问他,舟倾竟然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关于药骨的事吗?
一句话就把他给问住了。
确实从来没有说过。
可能是因为舟倾对此完全没有印象了,也可能是因为他不想告诉他。
郁归尘想,舟倾毕竟是……他就算被洗去了记忆,也不可能从来没有对自己身上取血留下的伤疤产生过疑问。
郁归尘问过钱多,得知钱多在魇境的第二天就告知了舟倾关于药骨的事情,此后舟倾很快就推测出了魇境的背景。
再之后,他们曾经有一夜单独相处,但他依然没有告诉自己,无论问什么都说不记得了。
一股苦涩的窒息感从心底泛起,郁归尘终于意识到,舟倾似乎并不信任他。
但是仔细一想,这又何尝不合理。
他为什么要信任他呢?
自己第一次见面就那么粗暴地对待他,把他盘问得哭了出来,此后又多次试探、怀疑,强行把他留在身边,在他遭受反噬的时候还将他铐在床头,威胁他、逼问他……
岂止是不信任。
他应该是怕他的,只是怕到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惧怕。
而且,他的上一个徒弟,就是曾经秦家的预备家主,尘寄雪。
舟倾大概以为他也和秦家有关系,又怎么敢把这件事告诉他?
可是,那是……
他无可辩驳。
曾经的一个错误,终要千百倍去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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