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车让人睡着,他每次醒来看窗外的天从凌晨一步步地到远处朝霞浮现,在心里估算一下时间,又闭上眼养神,再次入睡。
每回醒着的时间里,听到的英文单词还都刚好跟着在心里背了一通。
这段日子正值榕城四节分明的秋季,到了清原市,前面的司机喊了一嗓子,他懒洋洋地睁开眼,皮肤上没有出汗,他只有运动和发烧的时候才会冒汗,平时的气温变化对他而言,夏天不热,冬天也不冷。
但他知道眼下的气候应该是变得很热。扫一眼前座,红秋衣连球衣都脱了,光着膀子,另外那个郭胖格子衫没脱,手臂上汗湿一大块,估计后背都是汗。
车厢里的味道越来越闷,有同样是Alpha的信息素味道被蒸出来,干瘪的,令人不适的,又怪又难闻,像是腐烂的香蕉。
方渡燃靠打开的窗户缝都不能缓解,一下子把后座的窗户全打开,风灌进来,他长长地迎着风换了口气。
“热啊?”
郭胖拍打空调的出风口说:“这车空调小,就能吹着前面,小兄弟,要不我跟你换个座,你来前面吹空调。”
方渡燃看看他满脸豆大的汗珠正刷刷地落,天生在眉眼间携带的那点不屑明目张胆展现,换了姿势让自己的脖子更舒服:“我不热。空调坏成这样,难为你们在车里蒸桑拿。”
夏天才刚过两个月,出租车上的有效期明晃晃登记着这车是他去年开始跑的,当他眼瞎吗。
方渡燃猜他们把自己想得太不正经了,不过是去送个血样,背包里的保险箱轮廓大概是让人误会成什么值钱的东西。如果要用钱来衡量,他身体每一个部位都可以被商业化,明码标价,不过价位太高太高。
不识货的人拿走血样,也没用。
方渡燃是有自知之明的,尤其是在身为实验品这件事上。
所以当车停在他指定的街头,方渡燃把灰色的兜帽往脑袋上一扣,拧着他的价值走去也许能开启他命运转折点的地方——麒麟研究所。
那地方很偏僻,已经在清原市的边缘,一个郊区废弃多年的学校旁边。
学校的老地址里无人开发,无人打扰,杂草丛生,树木随心所欲地生长,压弯了生锈破烂的老式大铁门。
从榕城离开的时候是黑夜,现在已经是艳阳高照的上午,然而一步步走近的这块区域愈发风轻宁静起来,方渡燃猜测这里的温度可能都比横穿的市区要凉爽些。
他的心跳很沉稳,原以为的犹豫在步行三条完全不热闹的街,又走过一个郊区的村子之后,完全消失。
等待他的有很多结果,每一种都无比地让人熟悉、意料之内,且没有一个好下场,而方渡燃在赌里面千万分之一的运气。
在学校里,他听过的话,总有人形容他下手狠,方渡燃发现他对自己下手才是最狠的。
大概没人能像他这样不择手段,连自己也能当筹码来利用。
什么时候成为这样的人,他一时想不起来。
决定要这样做的时候,无异于自爆于危险之中,他只是在方正业带来的危险,和其他危险里选择了后者。
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想,自己看起来挺牛逼挺潇洒的,一点背景没有,一个实验品为了一点自由的希望,孤注一掷地全靠直觉的判断去和一个研究所合作,把生死都置之度外。
但方渡燃比谁都清楚,自己在生死这件事上或许真的……麻木了,或者说的确冷漠。
他是希望能像正常人一样活着的,他并不厌世,他还有一堆跟大白猫的约定要去履行,他因为看到了光才想爬出深渊去晒太阳。
他想要能上一个大学,用正常人的身份去跟郁月城说话。想要没有限制的呼吸新鲜空气。
不过这些都掩盖不了冰冷的骨血。
可能是人走到无路可走的时候,对生命是没有敬畏心的。
他刚进实验室那一两年,和很多野兽搏斗过,尝过冒着气的鲜血,看过强劲的脉搏让它们像喷泉一样绚丽扭曲地洒满!全身。
皮肤不会冷,却感受得到这些液体都是还是热的,手里捏碎的心脏,不止热,还会跳动。
他经常和那些野兽一样,衣不蔽体,偶尔会遗忘做人的模样。
方渡燃的生命也跟它们相差无几,失败的成为实验垃圾,成功了才会留下来改良,生命从未被尊重过,摆弄在他人的手里。
所以现在他也为达目的,成了赌徒,用命下注。
也可能是他紧绷的神经已经在这一个月用光了,现在反而有点脚下平坦的意味。
没多远的路,从看到麒麟研究所,到走过去,他跟走马灯一样,那些腐烂血腥的画面突然就从最后一层地狱里翻出来。
伴随那股烂熟于心的、浑沌的、滑腻的、肉块腥膻的味道。
方渡燃这次神情未变,还有闲心在耳机里的英语课文被他暂停之后,浅浅地念了一句。
“To be,or not to be,that is the question.”
他不是文绉绉的人,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这句莎士比亚被人用烂的经典,自己都有点惭愧。
他要是文化水平高一点,像郁月城那样,现在怎么也得捡起来一句更好听的念,不然显得他太傻了。
走近看,麒麟研究所前年换的牌子,也是白色发黄之后的灰败,院子里没人也没车。
准确的说,是从村子走过来的路上都一片荒凉,全是几十年前留下的旧建筑,没有人居住的样子,路上数了数,就只有一个人在狭窄的单行道对面跟他相向而过。
方渡燃没想过多做停留观光,他径直走向院子大门口像门卫室的小房子,敲了敲上面的玻璃窗,比学校的门卫室高出一大截。外面看空空的,敲窗纯属礼貌举止。
等确实没人冒头出来,方渡燃先看了看玻璃窗的锁,没上,所以轻易妥妥地推开,然后从背包里提出来保险箱放进去。
视线范围内,高出五十公分的玻璃窗不够他看到里面的情况,他只能凭感觉伸长手把保险箱放到一个能撑住的平台上,然后再把玻璃窗妥妥地推回去。
不急不慢地擦掉自己的指纹,接着再步伐如常的离开。
目测范围内,一个研究所,大门上连个摄像头也没有装,街上遥远的摄像头照不到他的脸。
等他离开后,趴在桌上睡觉值班的研究人员才抬起头,眼神模糊地看向手边出多来的一个保险箱,擦擦午睡流出嘴角的口水。
照常戴上手套打开箱子登记科研送来的贵重物品,红色的三管血样出现眼前,半秒后爆发一阵尖叫,迅速躲开,哆哆嗦嗦地抱着座机蹲在墙角给自家导师打电话。
“师、师父父,有人送,送,送……把红色不透明状的黏.稠液体放值勤室了,保险箱冰,冰袋装……”值勤的研究员话都说不明白了。
那头短暂沉默,很快反应过来:“不要碰,离远点。我马上跟人过去。人看到了吗?是谁干的?监控呢?”
“街区监控,我我我马上联系人去警局调取!”
做实验的人,做麒麟研究所的基因实验,小徒弟被未知的液体吓破了胆。
那边沉着道:“冷静点。我来联系,保密。”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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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燃燃。”
血液样本送到后, 方渡燃从另外一条路绕出去找到那辆挂牌是榕城的出租车,直接出城。
方渡燃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一件什么事, 他在血样的保险箱里留下来他的虚拟邮箱,如果有机会,他会收到麒麟研究所的回信。
有回信,是好事。
如他所愿,同样也冒着极大的风险,他可能会暴露自己。
方渡燃现在能拿出一百万跟他们谈,他确定自己身体的价值, 绝对不止这一点点钱, 是有钱也造不出来的。
可是他不能确定这个老旧、神秘,有自己脾气的研究所,会不会对这副身体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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