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予接过饼干和牛奶,咬开牛奶袋,就着饼干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看上去像只小猫一样。
吃完了一袋饼干,他才看着身旁的刀,轻声问:“刀灵,你有名字吗?”
“我叫秦夺,你可以直接这么叫我。”
“秦夺。”司予小声重复了一遍。
他慢慢吃完了第二袋饼干,看着手里的包装袋,想起了什么:“这些包装袋怎么办,你把它们带出去吗?”
秦夺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司寒弈明天早上会来这里吗?”
司予思考片刻,道:“应该会的。他一般都会在‘关禁闭’的第二天早上过来。”
“那这些包装袋就不用管了,我们明天早上就动手。”秦夺说,“否则拖的时间越久,我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大,司寒弈伤害你的可能性也越大。”
“明天早上吗?”司予微微坐直了身体,“那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
秦夺想了想,说:“你现在需要好好睡一觉,等明早天亮之前,我会叫你起床的。”
“那你呢?”司予问。
“我对这具身体的使用还不够熟悉,要趁着今晚再练习一下,你先睡吧。”
地下室里弥漫着刺鼻的药水气味,灯光找不到的角落依旧掩藏在黑暗里,司予犹豫了一会儿,声音很轻:“我可以陪你一起练习的。”
秦夺一顿,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声问:“你是害怕做噩梦吗?”
司予的手攥在了一起,没有吭声。
母亲去世之后,他确实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里鲜红的血色将他淹没,无数双鬼手从脚底伸出,将他拖进看不到底的深渊。现在睡觉对他来说,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折磨。
秦夺也没有强迫他,只是说:“如果睡不着的话,可以看我练习,我也可以陪你说话,但如果困了就睡吧,别怕,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你的。”
他说着想到什么,又问:“对了,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离开这里后,你愿意到一个新家去吗?”
“新家?”
秦夺并不确定这个里世界有多大,那些现实世界的人和物在这里是否依旧存在,也不确定这个里世界要怎样才能结束。但他眼下并不急着离开,比起尽快回到现实世界,他不介意在这里多陪司予一下,帮他圆上那些幼时未能圆满的缺憾。
“对,”他点了点头,“到新家去,你会有新的父母,可能还有一个会照顾你的哥哥和一个可爱的妹妹,他们会很喜欢你。你还会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去学校上学。你愿意吗?”
闻言,司予的眼睛亮了一下:“真的吗?你说的这些,真的会有吗?”
“当然是真的,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你愿意。”
司予看样子原本是想立刻点头的,但随即他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犹豫地垂下了眼:“……那我会给他们带去麻烦吗?”
秦夺愣了一下:“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司予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他好像从出生的时候,就一直在给别人带去麻烦。
如果没有他,母亲可能也不会自杀。
“我……”他捏了捏自己的衣摆,最终说道,“如果司寒弈死了,我应该会被警察叔叔抓走的吧。”
秦夺叹了口气,声音听上去温柔而又无奈,就像在哄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不会的。明天早上我让你跑的时候,你只管跑就好,司寒弈的死只会是一起意外,不会和你有任何关系。”
司予安静看着他,缓慢地点了点头。
秦夺跳到他的腿边,再次用刀背安抚地碰了碰他的腿:“很晚了,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
司予于是重新躺回了实验台上,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因为今天睡前秦夺跟他说过的那番话,这天夜里,司予做了一个不太一样的梦。
梦中秦夺带他到了一个新的家,他像秦夺说的那样,有了新的父母亲人,也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他一点点长大,过上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正常人”的生活,梦中那些朋友的面孔都很熟悉,就好像他们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认识了一样。
但他总是觉得欠缺了一点什么。仿佛那张他最想要见到的脸,并不在这些面孔之间。
尽管梦中的司予并不知道那是谁。
他从那些面孔前一一路过,不停地寻找着那个不知名的人,心里那种莫名的空落感越发强烈,最后,他从梦中醒了过来。
司予睁开眼,下意识朝着有光的地方看去。光线昏暗的地下室里,秦夺正沿着一旁摆放各种实验药剂的架子往上跳,他的动作看上去已经熟练了很多,少了几分之前那种摇摇晃晃的笨拙感。
察觉到司予的目光,他转过身,跳到了司予身旁:“怎么醒了?做噩梦了吗?”
司予摇了摇头,问:“外面天是不是快亮了?”
秦夺在军校的时候就形成了一套极为严格的生物钟,对时间的流逝心里大致有数,这会儿确实已经离天亮不远了。
他嗯了一声,听到司予接着问:“那一会儿我该做什么呢?”
这时候的司寒弈还只是一个没有特异能力的普通人,对付起来并不算太难,秦夺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司予:“一会儿我会关掉地下室里的灯,这里没有窗户,房间里是黑的,到时候你就躲在门后,司寒弈一开门,你就立刻逃出去把门锁死,我会留在房间里拖住他。
“记住,无论房间里传来任何动静,你都不要回头看,就一口气往外跑,我有办法脱身。”
“那跑出去之后,我该在哪等你呢?”
秦夺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有人的地方?”
司予想了想,说:“小路外面有一个茶摊,是个爷爷开的,别的地方我没去过。”
“那你就在茶摊那等我。记住,不管别人问你什么,你都不要回答,不要跟任何陌生人说话,一直等到我来找你为止。”
秦夺说着顿了顿,语气认真地同司予保证:“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这是司予从小到大,听过最郑重的一句承诺。
他从这句承诺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就像流浪多时的小猫,第一次有了一个家。
于是他点了点头,也给出了自己最认真的一句答复:“好,我会一直在那里等你的。”
二人商量好了计划,秦夺按灭了灯,司予也从实验台上跳下来,安静地等在了门后。
他站的位置是秦夺帮他选的,这个角度既不会被门外的人看见,又可以在第一时间冲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司予的心里却意外地平静,终于,在不知道等了多久之后,门外传来了司寒弈下楼的声音。
咚、咚、咚。
脚步声越来越近。
司予下意识抬起头,看了埋伏在一旁架子上的秦夺一眼。
秦夺没有说话。
司寒弈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外,下一秒,门上响起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几乎是在门被打开的第一时间,秦夺就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朝着司寒弈的眼睛刺去。他只有这一次机会,必须成功,好在一个晚上的训练已经让他能够熟练地操纵这具身体,锋利的刀尖刺进司寒弈的右眼,他猝不及防地捂住自己的眼睛,鲜血和惨叫一同溅了出来。
“啊——!”
与此同时,司予飞快地擦着他的身侧,从门缝里跑了出去。
“砰”的一声,实验室厚重的大门在司寒弈身后关上。这扇门关上后必须通过钥匙才能打开,司寒弈带了钥匙,但在剧烈的疼痛下,他根本没有开门去追的心思和力气,何况秦夺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在一击成功后,他趁着司寒弈眼前一黑的那几秒,迅速跳上了司寒弈的肩膀,刀身向着他的颈侧刺去。
关了门的地下室里一片黑暗,司寒弈嘴里再次发出了惨烈的痛呼,他从来没想过司予那个小崽子会有能耐挣脱那些卡扣,更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间实验室里遭到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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