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狗子狂乱地吠叫,王墨顾不上打在头上、颈子、后背的巴掌,伸手捂住狗子的嘴。
不能叫、不能让它叫,他俩都是寄人篱下,这么个叫法,要出事儿的。
果然,吴老夫人怒从心起,她踉跄地走到墙边的架格旁,拿起一只琉璃尊,朝向王墨的方向猛地砸了过去。
啪嚓一声脆响,琉璃尊应声落地,碎片飞得满屋都是。
吧嗒、吧嗒……血滴在地上,一片红。
王墨的额角被砸裂一道口子,血流了满脸。
方婆子一惊,生怕打坏了人,赶忙上前扶抱住了吴老夫人:“夫人啊,方才大夫也说了,和这小哥儿没干系啊。”
“没干系?!”吴老夫人的手紧紧攥住胸前衣襟,满眼酸楚地哭喊道,“若不是他,庭川何至于不叫人跳神,何至于吐了血呀!”
她恨得捶胸顿足,方婆子抱着人哭:“姑娘啊……您打也好、骂也好,可千万不能气伤了身子啊!”
吴老夫人伏在方婆子的肩头闷声哭:“我的儿,命怎么这般苦啊!”
忽然,伺候在炕边的女使叫了一声:“方妈妈,大爷、大爷醒了!”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瞧了过去,王墨自地上爬起来,却被不知道谁人一把推开了。
他撞在墙面上,伸手捂着头,也顾不上疼,就往炕头子挤。
他得到炕前去,爷瞧不见他,不得行。
第四十三章
炕头子, 玄鳞睁开了眼,那是一双沉静而冷漠的眼,寒潭一样的看着周遭这一群人。
王墨好不容易自人群中挤了进去, 正与这样一双眼四目相接。
他轻轻咽了口唾沫,小声唤他:“爷。”
玄鳞偏头瞧过去,一脸冷肃,他缓缓皱紧了眉头, 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外头大雨还在下,打在屋顶上噼里啪啦作响。
炕头子的汉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唤过任何一个人,吴老夫人、方妈妈、王墨, 都没有。
王墨只感觉吊着的心在一寸寸的往下头沉,直到跌进谷底。
他僵硬的无法动弹, 那个时时刻刻护着他, 瞧不见他就要找, 成日里腻腻歪歪的汉子,好似……不认得他了。
没人顾着,王墨被一众女使远远挤在了人群外头。
可他不敢走, 光着脚站在角落里,就那么傻兮兮的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薛大夫自炕边起了身, 他拱拱手, 朝向吴老夫人道:“老夫人,没瞧出什么大毛病, 只是肝虚体弱,还是要进补。”
老夫人连连点头:“薛大夫, 大夜里的将您请过来,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这外头天都没亮,要么您……”
薛大夫知道她是不放心吴家大爷,点了点头:“那老夫就打搅了。”
人群逐渐散去,就连匆匆赶过来的吴庭泽也被吴老夫人叫走了。
一霎间,屋子里安静下来,就剩下王墨和小狗子。
王墨仓皇地立在炕边上,他额头的血没来得及管,已经顺着脸颊淌进到了颈子上,浑身都是水,透湿的衣裳将他一马平川的身子包裹得一览无余。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脚,往前挪了两步:“爷……”
玄鳞面色苍白,眼神冷漠地瞧着他,没有应。
王墨不知道是咋了,明明白日里还和自己好好的,咋睡了一觉,便如此生分了。
他心里头难受,手指头抠着衣边:“爷,您是气我吗……”
他一双大眼睛红得厉害,那股子劲儿,可怜巴巴的。
玄鳞不知道怎么,只觉得心口那地方蓦地一抖,生疼。
他收回目光,没再看他,只轻轻呼出口气,问道:“你就是王墨?”
王墨一愣,只觉得鼻头发酸,还没开口,眼泪先顺着眼角崩落下来,他抖着唇:“爷,你这是啥话?不、不认我了?”
玄鳞轻轻闭上眼,胸口处一阵陌生的酸麻,一寸寸的蔓延到四肢百骸,那除了一条右臂,其余地方无半点用处的四肢百骸。
他淡淡呼出口气,他是玄鳞,却不是王墨认识的那个玄鳞。
妖蛇玄鳞,泛生千年,他渡劫不成,天雷将魂魄生生劈作了两半,而落在吴庭川身上的,不过是他人魂与妖魂中的一魂。
两魂由一魂所出,相互纠缠、息息感应。
那条人魂与身前这男子朝夕相处,贪生了爱慕。
而妖魂虽与肉身一并压于黑海之底,却对这王墨并非一无所知。
可他是妖蛇,一心成蛟,怎能耽于儿女私情。
况且海底已有翻动,怕是过不了多久,他便能出来了。
妖魂闭着眼,却蓦地听见耳边响起低低哀哀地啜泣声,一下又一下,断断续续。
他没理,只顾着凝神静气,可那啜泣声却久久不歇,压抑的、痛苦的,一下一下敲在他心上,让他心口子钝痛,让他没来由的烦躁。
妖魂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他受不了地睁开眼,却听见外头一阵脚步声。
门没关,方婆子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少爷,打搅了,老婆子进来了?”
许久都听不见应,方婆子便自顾自带人进了门。
丁零当啷声响,进来了五六个人,脸上涂油彩、戴铜牙兽面,身着五颜六色长褂裙的壮汉。
王墨喉咙发堵,这些人他认得,他头一晚进吴家门,方婆子便带着这群人来了屋子,要给爷跳神。
那会子,爷发火摔了油灯,将这些人全数骂了出去。
他小心瞧去炕头子,玄鳞看着这一群人,唇边微动,轻蔑地笑了下,便又闭上了眼。
方婆子走到王墨近前,装模作样地惊呼:“哎哟墨哥儿,你咋还没去洗漱啊,看这身上湿的,别再着凉!”
王墨瞧着方婆子,没动,他抿了抿唇:“方妈妈,这些人……”
“夫人特地请过来跳神的。”方婆子摇摇头,“那大夫瞧不出个啥,实在是没辙了。”
“可爷最不愿意……”
“可不能瞎说!”方婆子沉下脸,“不该你管的别管。”
王墨白齿咬住唇边,瞧去炕上的汉子,那人闭着眼,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方婆子见状,忙推着人往外走,只听“啪”的一声响,王墨被关在了门外头。
这雨来得急,去得也急。
方才还电闪雷鸣,这会儿已经停了,只屋檐上还在往下滴水,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
王墨落魄地站在石阶上,静静瞧着透了昏黄烛火光的屋子,那里头响起了铜铃声。
在寂寂长夜里,无端的让人心慌。
忽然,脚边有东西蹭了过来,小狗子伸爪爪扒着王墨的裤子:“呜汪!”
王墨一愣,蹲下/身,将狗子抱进了怀里。
过了这么久,狗子身上的毛半干不干,糟糟乱乱的,他垂下头,轻声道:“地蛋儿,我们去洗洗吧。”
灶堂子,王墨烧了一锅热水,兑温后,将小狗子抱进了盆子。
他浑身湿淋淋地坐在小马扎上,借着薄冷的月光,给小狗子一下一下地顺毛。
王墨揉了揉狗子的毛脑瓜:“地蛋儿,今晚上多谢你了。”
狗子仰着头瞧他,大眼睛湿乎乎的:“汪!”
“明儿个我给你做好吃食,搓肉丸子。”
狗子咧着嘴,欢喜地直摇尾巴:“呜汪呜汪!”
夜风顺着门吹进来,冷得王墨一哆嗦。
他吸了吸鼻子,对小狗子道:“下过雨忒冷,你冷不呀?”
小狗子睁着玛瑙的瞳仁静静瞧着他,忽然倾身上前,舔了舔王墨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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