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姜也的话鱼刺一般哽在喉间,说不出口了。
检查报告只薄薄几张纸罢了,姜也拿在手中却觉得沉重如铁。姜也试图拒绝,可开了好几次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是一个命不久矣的老人最后的请求,他没办法硬下心拒绝。
姜也低下头,目光落在手机的视频上。画面定格在小靳非泽望着镜头的刹那间,他黑黝黝的瞳子清澈如潋滟山泉,光华璀璨,真如一个下凡的神仙太子。时间好像又倒流到游神的那一天,他轻轻踮起脚,在姜也额心印下一吻。姜也的胸中起了微波,涟漪跨过十二年,荡在今日的心间。
最终,他闭了闭眼,道:“好,我替您看着他。不过,我希望爷爷可以帮我一个小忙。”
靳老太爷喜出望外,“好好好,你说,我一定帮你办成!”
一席话谈完,时钟已经指向了十点整。姜也踏着清凌凌的月光离开书房,经过紫藤萝小花圃,竹架子那儿有个臃肿的人影孑然独立,姜也注目望过去,人影慢吞吞向他挪过来,月光移到来人发面馒头似的肥白大脸上,照出他两粒豆子似的小眼睛。
是靳非灏。
不知道为什么,姜也总觉得他长得很奇怪。
他低头绞着手,一脸扭捏。姜也率先发问:“有事吗?”
靳非灏小心翼翼地递过来一个红丝绒的小盒子,“这是哥生母的遗物。”
“遗物?”
姜也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块剔透的玉坠子,玉沁赤红如血。
靳非灏小声说:“我妈在施阿姨的妆奁里找到的,她让我交给你。哥不喜欢我妈,你代为转交比较合适。”
姜也收起盒子,“冒昧问一句,施阿姨是怎么过世的?”
靳非灏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她和哥不小心掉进了禁区,只有哥一个人回来。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你……你最好不要问别人,这件事是靳家的秘辛,很多人很忌讳,特别是我爸。”
姜也垂目深思,道了声谢,转身要走,忽然听见身后靳非灏喊住他:“姜也!”
他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靳非灏犹犹豫豫,问:“我听我妈说,你见过那些东西。它们……它们可怕吗?”
“还好。”姜也端详他神色,“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好奇。我走了,再见。”靳非灏生怕他继续问下去似的,急匆匆转过身,摇摇摆摆地跑远了。
李妙妙蹲在石狮子旁边数蚂蚁,靳非泽双手插兜,靠在商务车边上。见姜也出来了,靳非泽眉眼一弯,问:“说什么说了这么久?”
“……没什么。”姜也把玉坠盒子交给靳非泽,“你弟弟给的,说是你妈妈的遗物。”
靳非泽看也不看,说:“丢掉。”
姜也蹙眉,“这是你母亲的遗物。”
“遗物不能丢吗?”靳非泽感到疑惑,“人都没了,还要遗物做什么?缅怀么?多无聊,如果真的那么思念一个人,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去死?埋在一起,肉和肉一起腐烂,骨头和骨头一起发霉,不是更好么?”
姜也:“……”
算了,他帮他收着吧。
姜也的背包塞满了生活用品,很容易弄乱,为免后面忘记放哪儿,玉坠子暂时放进了李妙妙放手机的的兔兔小挎包里。
高叔说老太爷帮他们安排了靳氏集团自己的酒店,住着舒服还不花钱。姜也推脱不了,况且靳非泽这个家伙不回家硬要跟着他们,便只好恭敬不如从命。车驶入酒店院前大门,经过喷泉和花坛到了门口,服务生殷勤地上来帮忙开车门、拿行李。李妙妙下了车,两眼立刻瞪得铜铃一样大。酒店门前,早早立了一个方阵的工作人员。姜也和靳非泽一下车,所有人九十度弯腰鞠躬,齐声喊:
“少爷好,小姑爷好!李小姐好!”
李妙妙被他们吼得腿一软,差点跌回车里。
酒店经理一身笔挺的西装,亲自来接引,对着姜也道:“老太爷都吩咐了,小姑爷和李小姐头一回来首都,接下来的行程我们会帮您安排好。”
李妙妙凑过脸来,挤眉弄眼,“哥,你嫁入豪门了!”
姜也:“……”
酒店经理说:“房间已经备好,顶楼的总统套房,热水饮料都已经放好了。李小姐一间,少爷和小姑爷住一间,我这样安排可以吗?”
靳非泽笑着点头,“安排得很好,我让爷爷给你升职加薪。”
姜也制住他,“我自己一个人一间。”
经理看了看姜也,又看了看靳非泽,十分鸡贼地说:“没关系,套房里不止一个卧室。”
他把三人送上顶楼的客房,一路上碰到的工作人员都向姜也鞠躬,响亮地喊“小姑爷”。
姜也感到无力,所有人都叫他“小姑爷”,他和靳非泽的错误关系还有多少人知道?
他旁敲侧击地问经理,经理说:“老太爷在首都很吃得开,手下的产业又多,您是未来的靳家贵婿,不用多久,整个京城都会知道的。这几天肯定有很多人想见您,和您攀关系,但您放心,顶层只有VIP专用电梯才能上去,你们绝对不会被打扰。对了,高叔说您要参加学院的选拔考。学院那边老太爷也打好招呼了,靳家每年都要给学院的各项行动赞助巨额资金,他们肯定不会为难您。”
“哥,抖手上都有你的视频了。”李妙妙举起手机。
不知道哪个住客把刚刚靳氏酒店迎客的过程拍了下来,传到了网上,标题是“神秘少年入赘靳氏豪门,现实版龙王归来”,底下的评论和转发已经破千。
李妙妙说:“全国都知道你入赘的事儿了。”
姜也:“……”
经理把他们送入客房,退了出去。李妙妙回了自己的房间,屋里只剩下姜也和靳非泽。
靳非泽捏了捏姜也的脸,说:“为什么要我道歉?”
姜也挥开他的手,“你处处惹你爸爸讨厌,小心他不把遗产分给你。”
靳非泽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笑得双肩直抖。
“小也,”靳非泽道,“你太可爱了,你以为这是豪门宅斗剧吗?爷爷早就立了遗嘱,靳氏股份的第一继承人是我。”
“……你爸爸呢?”
“爷爷说他是首都大学的学院院长,正处级,自己有工资,不需要这些黄白之物。我是精神病,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我更需要钱,所以靳家的钱都归我。不过……”靳非泽摸了摸下巴,“许媛好像不知道这些。靳若海从来不收礼,靠每个月的死工资过日子,根本供养不起他花钱如流水的老婆。真可怜,费尽心思讨好靳若海贬低我,结果什么也得不到。或许我应该告诉她这件事,你说她会不会痛哭流涕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
姜也沉默了半晌,说:“你爷爷得了脑瘤,你知道吗?”
靳非泽无所谓地耸耸肩,“知道啊。有什么关系呢,人老了就该死。”
他铁石心肠,纵然靳老太爷心心念念都是他,他也感受不到半点亲情。姜也觑着他满不在乎的神色,也不多说,准备去次卧睡觉。
靳非泽拉住他手臂,逼迫他停在自己身前,目光在他的唇瓣上流连,“小也,我们已经有十天没有亲亲了。而且你好像忘了一件事,你答应过要和我上床。”
“我没有。”
靳非泽的眼里带着恶劣的笑意,“我说你有你就有。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姜也冷冷望着他,秋水般的眼眸好似冻住了,没有温度。
“还是说……”靳非泽小猫似的蹭了蹭他的脸庞,“你想要尝试一下会震动的定位器?”
姜也深吸了一口气,“我买了避孕套,我去拿。”
靳非泽馨馨然笑起来,“小也,你变乖了。”
姜也转身去包里翻避孕套,却拿出了个黑色的小物件。靳非泽眼睛一眯,意识到这家伙在撒谎,正要抓他的手去夺他的东西。可姜也出手如电,直接把东西按在他腰间。咔嗒嗒一连串的电流声,四万伏的高压电被输入靳非泽体内。靳非泽不可置信地看着姜也,软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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