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你名震一时,激进派让你觐见桑栖崖领主,无非想表现诚意;二来则是作出表态。总司令大人和激进派的长老们商量过了,立场选择将在深冬过后对外放出风声……”
“……你们路途中的时间足以令消息发酵,届时,再配合你们拜谒桑栖崖领主的消息——就像添了一把猛柴,火焰会节节攀升,浓烟将遍布全境,影响不可估量。”
一步绝妙的棋,希莱斯暗暗评价。立场摇摆的领主们,甚至是王公贵戚,都会受此震动。
激进派想要达到的效果便是如此:即便桑栖崖无功而返,这一步棋的效用总归被很好地发挥出来,于派系斗争而言,大有裨益。
至于为何选择桑栖崖,而不是其他两个领地……
……
除了一张桌子外,周围空无一物,狱卒便将犯人的手铐暂时取下。
桌前摆放着一块绸子,它比一般的绸子轻薄许多,针脚更加严密。托在手上,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除了特殊的绸子,桌上只放着线绳,还有一团用布包裹的石头。
材料少得可怜,希莱斯有些诧异,然而厄舍接下来的行动,却更是简单得出人意料。
厄舍取来线绳,粗粝的手掌摸在绸子上,显得绸子脆弱不堪;仿佛稍微施加点力道,就能将它磨坏。
他只是在布料的四个角上分别系上绳子,再把四股线绳捏在一起,打个死结。
紧接着另取一股线,一头系死结,一头拴去小包裹上。
“好了?”当厄舍重新戴上手铐,站起身,希莱斯还没回过神。
厄舍只是向他扯起一个不太熟练的、僵硬的笑容。
“惊讶吗?觉得很简单?放心好了,让你眼见为实。”
狱卒带领他们走上屋顶,希莱斯捧着那极为简单的东西,将信将疑地一抛——
——绸子在半空中铺展开来,好似被风顶起来的披风。这一整片的羽翼仿佛附上了什么魔法,使周围空气托起它,时间也因它变得迟缓。
小包裹慢悠悠地向下降落,落地的一刹那,绸子像干瘪的鱼泡,把东西盖在身下。
近段时日,厄舍为此实验不下百次。即便轮换着看守,狱卒早就见过这幅场面。
但这般神奇的一幕,令狱卒百看不厌。
希莱斯已经愣在当场,震惊不已,险些忘记下去检查小包裹是否完好。
那样轻飘飘的降落,即便里面石子受损,估摸着也坏不了多少。
当他拆开布匹,看见石子完好无损时,简直对厄舍佩服得五体投地。
希莱斯欣喜若狂,转身朝向厄舍大师。
大师只是安静地与他相视,干裂起皮的嘴唇浅浅挂着笑。
他眼窝似乎更深了,眼下好似兜着一个袋子,盛满青黑。身体在叫嚣疲累,但希莱斯瞧得出,他的精神比初见时好了太多。
那抹微笑大概在告诉别人,厄舍愿意为此而疲累:为他的热爱、为奉献整整前半生岁月的事业而甘之如饴。
面对希莱斯的频频致谢,厄舍摇头婉拒。
真要说谢,当是他感谢年轻人才是。救了他的哥哥,也救了他自己。
厄舍抖开他亲手绘制的图纸,精致工整的线条跃然纸上。像在一张羊皮纸上拆开所有零件,再一一拼回去,并附以清晰简洁的注解。
“真正的‘羽篷’制作起来,不会像刚才那样简陋,还需要进行千百回试验……”
看来已经为它命名好了,希莱斯对这个名字十分称心满意。
厄舍为他详细讲解“羽篷”的构造,即便有些地方不太明白,他也没舍得立即打断,先将疑问保存心底。
因为,讲解构造与想法时,他看到厄舍眼中的光。
那束熠熠生辉的光芒,希莱斯初来圣雷监狱的时候,便见过一次:犯人们仰望天空,由衷渴盼的一件东西。
——自由。
厄舍的自由,就在这张图纸当中;
在他全神贯注,并悉心毕力投身的创造当中。
厄舍获得了属于他的自由。
-
“羽篷”所用的绳子,必须选用一种叫做“铁麻”的麻类植物制成。
而这类植物,就像那特殊的绸子的蚕丝,只有桑栖崖领地才广泛生长与种植。
“桑栖崖之所以能够雄踞一方,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当地的植物种类繁多,万物养育一方水土的原因。他们的黄金,就是脚下的土地。”
塞伦一边为佩剑涂抹剑油,一边为希莱斯解释。
他们后日便要启程,希莱斯行动利索,很快收拾好行囊。
他把叠好的衣物放进包裹,直起身,用拳头稍微揉按几下后腰。
“他们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闻名。”小少爷作为龙族,居然这么了解人类王国的领地。
看见此举,塞伦似是想到什么,耳朵泛起红晕。但他现在一手剑油,不太方便为对方按摩,只得暂且作罢。
“毕竟是最具盛名的古老家族之一。迄今为止,龙族依然和他们保持贸易往来。”
此地植被丰富,许多原材料和药草,由当地的商队运往全境。比如为了虎头蜂骑士团的娑草盐水,休战之初,阵营就向大批他们采购娑草。
与绿洲阵营有着实实在在的合作联系——这便是激进派选择桑栖崖,而非其他两个领地的原因。
“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塞伦话锋一转。“他们和绿洲阵营合作不到一年,领主基蒙态度大变。要不是当初娑草合作的期限还没到期,或许现在已经停止供应了。
“……至少时至今日,不愿与绿洲再进行任何交易。”
什么恩怨能让基蒙领主做到这种程度?
希莱斯正欲问点别的,但注意力瞬间被某样东西吸引。他躬下腰,从床上捡起一根头发。
顺直、细长,充溢着……深灰的色泽。
塞伦也发现了它,兽瞳骤然缩紧。
说实话,他有那么一瞬间险些怒然脱口——质问今天谁爬过希莱斯的床?
但房间内绝无其他人的气息,他们本就是不喜欢杂役服务的,况且他已有安德烈这位侍从。
醋昏的头脑降下温度,旋即,不安如潮而至,迅速蔓上塞伦心间。
他低头仔细观察自己的发梢:外表依然是银白色。
希莱斯转过身,便见塞伦向上拨开自己的长发,将白皙的脖颈袒露出来。
希莱斯走近些,绕到侧面,他宁愿是自己看错了。
可事与愿违。
藏在后脑最深处的发丝,已经出现几缕或整根深灰、或渐变深灰色的细发。
【法比乌斯药水失效了?!】脑海内,塞伦的语调充满不可置信。
秋风钻入长廊,轻轻推开虚掩的屋门。
希莱斯猝然回头,将塞伦按回椅子上,用身体挡住后者,眸光警惕地扫向门口。
透过门缝看去,两具年轻健壮的身躯紧紧相贴,屋内暗上几分,温度却比外面要灼人得多。
褐发年轻人的目光狼一般凌厉,紧紧护住身下的猎物。
“啊、哇啊!”
路易斯照着门狠狠扇了一巴掌,“砰”地一下把门砸上。
惊叫声变得模糊,然后压得极低。
“对不起,你们继续!我我我不打扰——”
希莱斯、塞伦:……
等路易斯指尖紧张地绞着辫子,顶着一张赤红的脸蛋回来,目光还是不敢与他二人相接。
“咳,那啥,我碰上桑栖崖的商人啦。”路易斯咳嗽一声,试图让喉咙放松。
今天路易斯亲自到集市采办娑草,希莱斯正好托他去问询一下铁麻。
“商人说,铁麻这东西民间需要得少,贵族也少有采购。所以他们不太往外带,但桑栖崖多的是。”
“多谢。”希莱斯沉郁地吐出一口气。
祸不单行啊,近些日子,他基本没收到什么好消息。
所以,铁麻只能到桑栖崖找了吗?
若“羽篷”成功制成,肯定需要大量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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